造船可不只是說說而已,雖然李承乾很想跟李泰說說前期單是造船廠的制作,就是一大筆的投入,不過看他這興沖沖的樣子,估計就算是把他家底抽空,也會答應下來,當下也就沒有勸說他的想法。
點點頭,李承乾笑道:“當然可以,不過青雀啊,你要想清楚,這艘船又不能開回長安,估計咱們拿來玩完以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低價賣給朝廷,武裝到東海水師。這一進半出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你想好了?”
李泰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這就沒說的的了,李承乾很是干脆的答應了李泰。以前過的是一塊錢掰成兩個五毛花的生活,很難體會到隨便一買就是一個多億豪宅是什么樣的生活。現在終于有點體會到了。普通人追求的是便利,是經濟,再之后才是快樂。而對于真正的有錢人來說,花多少錢不是問題,問題是需要快樂起來。
對李泰來說就是如此,相比較之下,他這個處處省錢的太子,反而不配太子這個身份。
自嘲的一笑,在李泰的迷惑中,李承乾走到他的書桌邊,開始給吳中寫信。目前遼東這邊還沒有銀行,最近最快調運錢財,就要去吳中。既然想要揮霍,那就認真的揮霍,能夠自由的給自己制作一個大玩具的時間,已經很有限了,如果不抓緊,天知道以后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既然寫信是在這里寫的,那就沒有回避的必要,當看清楚皇兄寫的是什么信后,李泰更加的高興了。既然皇兄這么看重這一次的玩鬧,準備出全力,那才能真正的快樂起來。恍惚間,他想起了秦王府時,皇兄帶著他和李恪偷長劍戳池塘里的錦鯉的場景。雖然明知道已經不是那么無憂無慮的時候了,可是如今重新找回小時候的感覺,還是讓他癡迷無比。
寫好了信,最后的一點天光也消散無影,隨行的宮女宦官開始給主子們點燈。皇后那里不需要,需要大量燈燭的只有魏王這里。
看著李泰興沖沖的拿著紙筆不停畫畫的樣子,估計今晚就要搞個通宵了。
不再打擾李泰,李承乾帶著蘇媛離開了他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頂著黑眼圈的方宇前來請安,看他想要打呵欠卻又生生憋住的樣子,就知道昨晚不止一夜沒睡,還不知道思考了多少事情。
早飯是跟長孫等人在一起吃的,所以看到方宇這副樣子后,李承乾直接讓張赟給他先端來一碗小米粥,吃飽了飯,人才能精神點。
一大碗粥下肚,方宇終于精神了一點,嚼著小咸菜,遲疑了很長時間才說:“殿下,學生想了一整晚,或許,招商引資,才是當前階段唯一的辦法了。只是,如何做,怎么做,還請殿下提點提點,學生對這方面沒有太多的經驗,就算是寫了奏折遞交上去,估計主官也會讓學生詢問您的意見。畢竟,大唐好多跟經濟相關的奏折,半數以上都是您批復的。”
看方宇松了一口氣的模樣,李承乾知道,讓他做這種很是逾越的決定,已經是難為他了。畢竟嚴格算起來,他這種行為可是不小的罪。
翹起二郎腿,李承乾對方宇的這個決定很是欽佩,事實證明,對于地方官,臨危決斷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而京官,遵紀守法才是鐵則。這些,不是方宇一個才入仕沒多久的年輕人能夠清楚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肯定會獲罪。
換一個人來,有沒有這樣的擔當,還是未知數。既然他這么做了,果然是把兗州看得比自己的仕途更重要。這樣的官員,不被贊揚實在是說不過去。
“既然你做出決定了,孤就要給你一些建議和提醒,把飯吃完,準備做筆記。”
聽到這個,顧不上碗里的粥還是熱的,方宇快速的吹涼倒進嘴里,就從懷里掏出了炭筆和草紙。一系列的動作很像當初在學院求學的時候。
笑了笑,李承乾思考了一會兒,開始給方宇講解其中的門道:
“首先,開發的工作可以全部托付給商人,但是不能撒胡椒面一樣的找太多的商人,有數的幾個大商人,要占據足夠的地域,零散的地方才能交給小商人。這樣一來,若是問責,會方便很多。”
“其次,開發會投入大量的金錢,有些商人甚至需要將身家都投入進去,有投入沒有產出,可就對不起人家了。但是這個產出也是有年限的,三十年,五十年,視其投入力度而定,給他們這個年限的經營權,是他們開發的區域,他們可以支配,但是經營期限過去以后,他們必須把土地交還給朝廷,孤相信,沒人敢跟朝廷爭利吧。”
“第三,就是駕馭的問題了。雖說你是個招商引資的窮刺史,但是不能反過來被人牽著鼻子走。不論如何,兗州的規矩。制度,要你這個刺史主導,要是你收受賄賂做一些什么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腦袋無論如何都保不住的。而若是在你兗州境內,商人占據了主導地位,讓官面的話語權受到損害,就算百姓好過起來了,兗州繁榮了,你還是收獲不到功績,只會有問責....”
李承乾每說一句,方宇都會做出速記,他很清楚,太子這番話絕對超過官面奏折上的批復了。好多門道、后續的影響,一樁樁一件件給他抽絲剝繭的講清楚,是師生情誼起到了效果。
“最后,就是兗州開發以后,需要如何發展了。當初你們畢業的時候走南闖北,對大唐的1全貌雖有窺探,卻不夠清晰,這也是遺憾。不過,這樣的眼界,已經足夠你們做出一些適宜的決斷了。現在,你來告訴孤,你準備怎么發展兗州,孤來幫你把把關。”
聽到這個,方宇大喜,急忙從家仆捧著的盒子里拿出自己的計劃書,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太子。
翻開方宇的計劃書,李承乾并沒有多么震驚。苦心人,天不負,方宇這一年來的辛苦,不是作假,那么老天爺也會理所應當的回報給他點什么。
大唐重中之重的就是農業,兗州發展歸發展,農業是最先要撿起來的重要項目。兗州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導致其適宜種植多種中藥材。茵陳、草決明、蒼耳子、栝蔞、絲瓜絡、大薊、蒲公英、白茅、天花粉、香附、蛇床、地丁、王不留、北柴胡、桑白皮等,都很適合在兗州種植。
學院出身的方宇很清楚,伴隨著醫學院的發展,今后各地的藥材將會出現供不應求的場景。指望在深山大川里面挖藥材,還是直接考慮種植比較合適。
此外,棉花對于好多山東百姓而言已經不是稀奇東西了。因為兵部戶部同時看重的原因,再加上條件的適合,山東之地的官員幾乎是半強硬的推廣棉花的種植。兗州同屬山東境內,也很適合種植棉花。棉花加上藥材,就是兗州未來主要發展的作物。
當然,重中之重的還是糧食類作物,農學院最新的水稻,還沒實驗出結果,就已經被方宇盯上了。學院里交游廣闊的他,跟學弟保持一點聯系,并不困難。
至于商業,兗州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會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沂水、黃河、運河,身處這些地方的交界處,兗州能夠在水運方面變成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不管是往東沿著黃河入海,還是往西前往長安等地,南下進入江南,都可以。另外,水陸不分家,水運發達的地方,陸運一定也能發展起來。至少在兗州境內,方宇已經粗略規劃好了好幾條官路。
這就很不錯,到底是學院出來的,別的官員以為的異想天開,在他們的眼中反而是規劃。畫一張驚人的規劃圖,用不著完全的實現,只要把其中的大部分都變成現實,本身就是驚人的。相比較之下,東一榔頭洗一棒錘的瞎干,效率絕對是比不上有規劃的進行。
點點頭,點點頭,一直到最后一張,翻開以后卻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李承乾才皺起了眉頭。
看到太子皺眉,方宇頓時樂了起來。既然太子露出這個表情,那就說明他的規劃有需要補充的部分,就算挨一會兒訓斥,只要能查缺補漏,就是賺的。
果然,在方宇的期待中,太子指了指沒有了后續的規劃書:“城池呢?你別告訴孤你就準備用這殘破的兗州州府當作經濟中心了。要知道,一座有目的的建設起來的城池,才是帶動經濟發展方向的利器。一旦商人自發的建設出超越州府的聚集點,難道你還要上趕子的去追人家,把治所搬過去?”
方宇用力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臉,拱手道:“是學生粗心大意了,這就著手準備!”
見方宇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李承乾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都是聰明人,提醒一下有必要,手把手的教人家怎么做,可就是愚蠢了。方宇的能力足夠他主持好兗州的各種事情,他這個太子指手畫腳的,對方宇而言并沒有好處。
將規劃書遞給方宇,李承乾主動走過去,拍了拍方宇的肩膀說:“好好干,兗州功成之日,就是你方宇名載史冊之時!”
雖然名載史冊之類的話語對學院弟子而言沒有那么大的引誘,可是聽到這一番話,方宇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他一介寡婦的兒子,能夠做到刺史的位置上,祖墳就已經冒青煙了。而更進一步,簡直是不能想象的。當初只是不甘心在土地刨食,才進入了學院,現在看來,自己當初做的決定簡直是明智至極。
因為已經考察過方宇的家境,所以李承乾很清楚他這個刺史過得有多么的拮據。不過,就算方宇窮死,他也不會主動的施舍。在大唐,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給予,除非是官面上的賞賜,否則都會被認為是侮辱。他這個太子,還是沒資格賞賜某州的刺史的,所以想要幫幫方宇,只有讓皇帝出面。
想想,那封信應該送到皇帝那里了吧!對于“空巢老李”而言,這個時機出現的一封噓寒問暖的信,絕對比什么靈丹妙藥還要管用。不出所料,這封信以后,皇帝老爹只會變得更好說話。
打定了主意,李承乾才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錢袋。
看到這個錢袋,方宇的臉色頓時變了。
從長安直接轉到兗州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就算他頗有積蓄,可是因為雇傭勞力刺探地形等事情,還是變得一窮二白了。老母雖說無怨無悔,還自行耕種解決吃喝,但是,苦中也能作樂。大丈夫生在天地間.....
不等方宇腦補出更多的內容,李承乾開口了:“瞅什么瞅,這些錢算是孤借給你的,過后有了積蓄,記得按照銀行放貸的利息,連本帶利還給孤。一路上過來,你還是孤見到的第一個學生,瞅你寒酸的樣子,沒得給孤丟臉。拿著這些錢回去,把房子翻修一下,讓老母親休息休息,給自己討個媳婦,別告訴孤你有攀附朝中權貴的心思。”
聽到這句話,方宇頓時臉紅了,咬牙切齒的說:“殿下這是什么話,學生豈是那等沒骨頭的人。事實上學生已經跟兗州一家小娘子定了婚約,只是怕她過來受苦,才沒有成婚。如今既然殿下就在,正好參加學生的婚宴。”
說完,方宇一把搶過李承乾手里的錢袋,卻冷不妨被錢袋拽的胳膊往下一沉。臨場應變的能力,他從來不缺,借機躬身拱手行禮后,就出去了。
看到方宇這副熱血上頭的模樣,李承乾就偷笑。
還是年輕啊,激將法而已,這么容易就中了!
不過,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優秀的學生,卻要讓他承受生活的磨難,當老師的也會痛心啊。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李承乾居然覺得自己這里應該長點胡須什么的來應景。
心態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