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亮應承下來,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氣。
對于敵人,放縱、培養之類的手段,純粹是自己找死,最佳的方式就是直接出動最強的力量,將禍患消滅在沒有發生的時候。
如果這個淵蓋蘇文是自己人,比如張亮這樣的,李承乾還有心思嘗試改變一下,看能不能讓歷史軌跡發生變化。很可惜,他不是。對于未來的強敵,趁早干掉才是符合大唐利益的事情。
見張亮回身叮囑身邊的軍司馬記錄下這件事,李承乾就皺了皺眉頭。皇帝對軍隊的監管簡直嚴格到了極點,軍司馬本來是負責軍務的官職,跟統帥的秘書跑腿差不多,但是到了他這里,卻賦予了更多的權力。甚至于主將有反意的時候,軍司馬可以直接奮起而干掉主將,重新執掌軍隊。
到了現在,軍司馬甚至有資格參與主將參與的任何事情,戰時甚至能反駁主將的決定。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啊!
大唐建立初期之所以戰無不勝,就是因為皇帝對統軍將領們的無條件信任,要人給人,要糧食給糧食。像李靖這樣的,哪怕做出一些短時間看對敵人有利的決定,都不會有人質疑。
從張亮的身上就不難看出,現在軍司馬的地位已經快要壓到主將頭上了。這不行啊!術業有專攻,軍中無二言,回頭,得勸勸皇帝老爹才行。
等到軍司馬記錄完畢,李承乾才對張亮說:“就這些了,孤要你訓練的那些人,包括親率在內,均勻分配到三艘船上,等戰艦試航的時候,就是咱們找高麗人晦氣的日子!”
跟張亮告別以后,李承乾又回到了造船廠的會議室。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句話現在是所有工匠們信奉的至理名言,不再有比拼家世傳承、誰看不起誰的現象,只要是難題,聚在一起各抒己見,已經是常態了。
雖然很清楚自己不是專業的,但遇到這樣的盛會,李承乾還是很感興趣。在會議期間,結合者自己腦海中殘存的印象,李承乾提出的一些觀點,得到了工匠們的驚訝和贊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太子號建造完畢。
五月份,最先組裝鐵板的太子號,結束了自己在船塢里憋悶的日子。雖然還沒有加裝武器,但是武器要裝備,總要在試航行完畢以后才行。
開閘放水后,海水順著溝渠進入到了船塢里面。水位慢慢上漲,當船體稍微浮動了一下的時候,潛水在水面之下的工匠就抽掉了承重的柱子。
拘束著這個大家伙的木柱一層層的拆掉,當阻礙船體前進的牽絆全部消失的時候,廠房兩側,每側一大群牛,就拉著粗壯的繩索,開始拖拽戰船出廠。戰船上的水輪在船艙內將士們的搖動下,也運動起來,兩種力道加在一起,慢慢的讓這個大家伙出了廠房,進入了外面的溝渠。
到了這里,閘門全開,海水頓時全部涌進來,很快就把溝渠給灌滿了。升起來的戰艦,頓時超過了廠房的高度。
出來以后,就用不著牛拉人搖了,三面巨帆升起,風力頓時帶動著它筆直的竄向閘門。用不著兩邊的力士們開閘了,太子號自己就撞開閘門,駛入了大海內。
眼睜睜的看著太子號在海面上畫出一條完美的弧線,重新回歸岸邊,李承乾激動的不能自已。而造船廠內的工匠們,更是發瘋了一樣的手舞足蹈起來。
平穩!有速!太子號沒有一點問題,只要在海面上再航行一段時間,就、算是試航完畢了!太子號既然無事,那魏王號和吳王號也不會有事。都是一起建造的兄弟船,三艘船幾乎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除了艙房的分配、武器的搭配、船體的裝飾上有所不同外,影響航行的部分,卻是一模一樣的。
“歷時不過四個多月,這艘戰艦就建造出來了,擱在以前,微臣是想都不敢想啊!”
看著航行在海上的太子號,閻立本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如果是朝廷下令造船,這樣的戰艦,沒有幾年的時間,根本別想。但是太子經手就不一樣了,在一切資源、人工放開了猛造的情況下,他第一次見識到了大規模工作的犀利之處。
擱在以前,朝廷那撒胡椒面一樣的做事方法,看似省錢,可是算上時間,沒準兒反而會比這樣的做法更加浪費。
“殿下,單單太子號的鐵甲,就耗費了兩萬斤還要多的鐵,煉鐵廠的產量都在這里了,這還是周邊州府送來了大量鐵器、不需提煉就能用的情況下。魏王號和吳王號的鐵甲,恐怕還要兩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裝備完畢啊。”
鐵產量的低下,是另一個讓李承乾猝不及防的變量。盡管有水力巨錘的輔助,可是鐵匠的數量,卻限制了鐵的產出。盡管結束了工作的登州百姓,好多又加入了煉鐵廠打工,可是一時之間,產量還是沒辦法提升上來的。兩個月的時間,對煉鐵廠而言,可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啊!
“沒什么大不了的,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咱們五個月都扛過來了,還怕這兩個月?既然鐵甲供應不上,那咱們就再造一艘艦船的模子出來,船上相關部件的替換,也提前準備好。雖然孤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國家的船能對咱們的戰艦造成損傷,但是有備方能無患啊!不過,再次動工,得是七天以后。來啊,傳孤的命令,造船廠狂歡七天!孤掏錢!所有參與工程的工匠,都重重有賞!”
聽到太子的吩咐,剛剛還在歡呼的工匠們,頓時松了一口氣,隨即再次歡呼起來。
完成了這樣一項艱苦的工程,就算是鐵人也覺得自己需要休息休息了。七天的狂歡,正好迎合他們的心意。再說了,太子的“重重有賞”,才是真正令人心曠神怡的。大家拋家舍業的,跑到人生地不熟的登州來,為的是什么?不就是錢?平日里太子隨便的賞賜都讓人眼紅,如今的重重有賞....
嘿嘿....
見造船廠已經沉浸在快樂的海洋中,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氣。盡管自己的計劃書被現實打擊成了蔫茄子,但是在不及后果的投入下,到底是快速的竣工了。
雖然只有一艘船完成了終極的武裝,但是兩個月后,三艘船就能全部投入使用。在大唐這個時間段,絕對是堪稱自豪的浩大工程。
“來人,打開庫房,今日孤陪諸位共飲,不喝醉的,是孫子!”
才振臂一呼,胳膊就被人按了下來。
回過頭,李承乾發現按自己胳膊的是李澗。這混蛋,不是應該在登州負責行宮嗎?干嘛跑了過來?
撇開李澗的手,李承乾怒道:“你不是應該在行宮守護母后嗎?有什么大事兒要你親自過來?派一個信使不久行了?”
李澗嘿嘿笑道:“當然是大事兒,殿下,陛下宣您覲見!”
“父皇?”
李承乾連連搖頭:“不回去,這里的事情還沒完事兒呢,別想讓孤這么早就回長安!”
說完,就后退幾步,隱身到了竄天猴等幾人的身后。
李澗的身手李承乾很清楚,到現在他才不過跟張赟五五開,而按照張赟的說法,李澗的武力還在他之上。他生怕會被李澗綁回長安,那自己的快樂生活就算是徹底完了!
誰曾想,李澗雙手插在袖子里,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嘿嘿,殿下用不著這么提防奴婢,也怪奴婢沒說清楚,陛下宣您到登州行宮見駕。”
“父皇來登州了?”
聽到這個,李承乾頓時嚇了一跳。不是,怎么不聲不響的,這家伙就從長安竄到了登州來?
顧不上狂歡了,李承乾立刻下令親率護衛護衛他返回登州。青雀李恪都回去看望長孫了,如今在造船廠主事的就他一個,沒了同伴,反而更覺得恐懼。
是的,就是恐懼。李承乾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讓皇帝來到登州的,或者說,是什么讓朝臣們同意皇帝來登州的。思前想后,除了小兕子以外,也只有造船廠了。
該死,孤還沒玩痛快呢,一旦朝堂大佬們介入進來,恐怕剛建造好的艦船就要交出去了!老子累死累活的,可不是讓你們撿漏的!
特別是長孫老狐貍,你要是動這個心思,別怪老子不認你這個舅舅!
帶著一肚子的擔憂,李承乾從造船廠連夜趕回了登州行宮。
原本還如常的登州,此時卻大變模樣。街道上,每條街道上,都有巡邏的士兵,還都是全副武裝的。好多臨街的高樓,還都被征辟了,樓頂上輕易就能見到手持弓弩的士兵。不大的登州州府,此時已經被防護成了銅墻鐵壁。
快樂的登州百姓消失了,就連有事要出門的,都溜著墻根走,生怕驚動這些士兵。
看到這一幕,李承乾微微皺眉。就算是皇帝出行,搞出這么大的排場,也太過分了吧!
才要抵達行宮,就遇上了熟人。
一身光鮮鎧甲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的,不就是長孫沖嘛!
這家伙聽說已經娶了豫章,現在不僅是駙馬都尉,還是千牛衛將軍。事實上千牛衛將軍這個職位就是個擺設,皇帝專門給勛貴子弟設置的擺設職位,主要是為了表示榮寵,也是為了讓這些勛貴子弟有事可做,免得閑著沒事兒變成紈绔,影響勛貴群體形象,或者跟父輩無聊之下就研究造反什么的。
見到李承乾,長孫沖也很高興,跳下馬,卸掉武器交給身邊的千牛衛士兵,一路小跑過來,邊跑邊喊:“好家伙,承乾啊,登州刺史之前上奏折報告了登州的變化,特別是登州百姓開始信任朝廷的事情。這件事,包括我爹在內,都覺得是瞎扯。可是我們這一路上所見的,確實如此啊!山東之地的百姓,跟京畿道百姓差不多,對皇帝的出現沒有多少恐懼,反而格外的歡迎。用不著刺史之類的指揮,他們就夾道歡迎、行禮。真有你的!”
長孫沖才要跳上馬車,卻被李承乾伸手阻攔了。
“先別急著跳上來,表哥啊,咱們兄弟倆的關系這么鐵,你鐵定不會對兄弟見死不救的吧!說說,父皇這一次到底是干嘛來了?你要是知道的話,等我的戰艦出海,就帶上你,要知道,我的戰艦可是身披鐵甲,使用八牛弩火器的無敵戰艦啊!”
聞言,長孫沖咽了咽口水,坐到馬車上才說:“陛下說這次出來是來看自己的小公主的,對外宣揚的也是這個消息....”
見李承乾撇嘴,長孫沖只能再加一條:“還有啊,這是我爹說的,你可別泄露了。其實陛下還想著到泰山封禪,只不過后來換成了看兕子的借口罷了。據我爹分析,這一次,很可能就算是魏征等人,也沒辦法阻止陛下了。”
“泰山封禪啊....”
李承乾嘆了一口氣,就知道皇帝老爹不是單純的來看女兒了。要說泰山封禪,要牽扯到太多的事情了。不管是對關隴集團的影響、對山東士族的影響,都千絲萬縷一般的跟泰山封禪聯系到一起。說實話,這個時候舉行泰山封禪,單純就是名聲上得利而已,實際上的影響,恐怕只能威振一下山東士族吧!
還真像是這個混蛋家伙能干出來的事情。
算了,不是為了摘取老子的勝利果實來的就好。
告別長孫沖,李承乾進入了行宮。
因為是按照正式行宮規模修建的,所以登州的行宮不比別的州府小多少,只是比不上洛陽皇宮而已。
因為皇帝的到來,行宮里面塞滿了人。長孫無忌這些親近大臣,都得到了在行宮里居住的權力,雖然他們的居住只是在空地上搭一個帳篷,但已經是榮寵了。
正殿沒見到皇帝,只見到了蘇媛等人。再看看正殿里的擺設,一絲擔憂出現在李承乾的心頭....
回到本該屬于自己的偏殿,李承乾頓時在心里大喊一聲臥擦!
此時偏殿里的擺設,分明都是皇帝的,感情皇帝放著正殿不住,把他的窩給霸占了!
螺旋樓梯上,皇帝就站在遠景窗前欣賞美景。見李承乾來了,還不忘損一句:
“真是不孝順,正殿那里只能看到行宮前面的一堆民房,你這東面偏殿反倒是最舒適的。也罷,朕就把正殿賞賜給你居住了,朕住在這里就好!”
事情就怪在這里,面對皇帝明顯是土匪的行為,李承乾卻只能躬身行禮,謝過皇帝老爹的賞賜。
再抬頭,卻見皇帝抱著兕子的襁褓,抱姿很是專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