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審視了一下手里用唐文和新羅/百濟文寫的契約,新羅女王和百濟王只覺得其中每一條,都踩在他們最敏感的底線上。
出動勞力、增加歲貢,只不過是最基礎的兩條而已。其中,還包括他們自身,每五年就要去大唐長安朝覲一次,每年的朝貢使節團里,必須包含有他們的太子....
換作是以前,看到這份契約,他們一定就甩膀子不干了。大唐就算要對付他們,也要先打下高麗才行。而跨海作戰,更是困難重重。
但是,現實卻是。現在,高麗已經滅亡了,徹底滅亡了。而大唐海上力量的突飛猛進,使得要越海進攻他們,不要太簡單。
最令他們絕望的是,哪怕戰線拉得這么遠,唐軍的補給依舊沒有出現過問題。
可以說,只要大唐想,完全可以滅了他們。
大唐宰相的保證,他們都看出了其中的不靠譜,但是....
他們又能作何選擇呢?他們根本不懷疑大唐現在還有輕松滅掉他們的能力。
捧著契約,脆弱的新羅女王直接哭出了聲音來。
另一邊的百濟王,也是痛苦不已。這個契約,分明就是針對他們的,他們必須要按照上面的條約執行,而大唐,卻1能隨時反悔。然而,這就是強弱之間的關系,弱者,根本沒有選擇!
眼見女王哭了出來,新羅上大等毗曇走過來,用新羅語道:“德曼,不要哭了,我們沒有選擇,我們只能服從。當初,咱們就應該聽金庚信的,淵蓋蘇文的花言巧語,掩蓋不住他要為高麗解決危機的目標。是我們,是我們低估了大唐的強大啊!
等回國以后,一切罪責,我幫你頂,萬事罪我一人就是了,我們總要對臣民有個交代的。”
聽著毗曇的話,善德女王哭得更大聲了,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隨即在契約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并將新羅的引信,蓋了上去。
見新羅已經簽了,百濟王頓時變得黯然。拿著手中的契約,他試探的看向房玄齡,問道:“我可以簽,但是,請將我的太子歸還給我。”
房玄齡回頭看了張亮一眼,見張亮搖頭,就說:“你的太子,等你親自來大唐朝覲的時候,再領回去吧。作為戰敗國,俘虜,是要展示給大唐百姓看的,這樣一場大戰,要是沒點俘獲,怕是我們的百姓,會指責我們的將士不行了!”
百濟王很清楚房玄齡這話就是放屁,而且,他這是在赤3裸裸的羞辱百濟。
然而....
這份屈辱,他也只能承擔下去。
無可奈何的將手放到印泥上,百濟王,也在契約上按下了手印。
契約一式兩份,一份歸房玄齡所有,另一份,則被新羅和百濟收了起來。
盡管這是兩國的屈辱,但是,他們又沒辦法拿這份契約發泄。因為,或許這兩份契約,過后反而能作為他們對大唐超出契約壓迫的反抗條件。
擦干凈了眼淚,善德女王道:“請將我們的大帥金庚信,還給我們。”
李祐無奈道:“人家百濟要個太子都沒能要過去,你們要一個將領,就能行了?聽清楚,想要人,親自去大唐朝覲,朝覲完畢,就可以領回去了。”
見女王還要說什么,毗曇趕緊按住她,拱手道:“齊王殿下,人我們會去大唐領,但是,在離開之前,還請讓我們見他一面。”
李祐眼睛一轉,搖頭說:“免了吧,要是被你們看死了,本王回去沒法交代啊。想要盡早把人帶回去,就趁早來大唐朝覲吧。”
房玄齡驚訝的看了一眼李祐,忍不住在桌子底下伸出了大拇指。
李祐看到了房玄齡的動作,嘿嘿一笑,收起契約,就起身離開。
房玄齡緊緊跟隨,獨留下了嚎哭和暗自垂淚的新羅女王和百濟王。
進入卑沙城,;李祐忍不住對房玄齡伸出了大拇指說:“沒想到他們真的答應了,一個國家五萬的勞力啊。戶部以后要是想開采高麗的煤礦,能省不少的力氣。您說,咱們是不是到戶部去,跟他們說說咱們宅院太舊的事情?”
房玄齡大笑道:“那是自然,剛好長孫無忌,也快回去了,老夫很想看看他拔毛的樣子,哈哈。不過話說回來,齊王殿下,您倒是能一眼看出毗曇的想法,真是讓老臣驚訝啊。”
李祐無奈道:“我真為金庚信不值,聽張亮說了,之前新羅抗議反抗大唐的,就是金庚信,帶領兵力寒冬苦熬,跟卑沙城作戰的,也是金庚信。結果,只有到了戰敗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金庚信的好。
可發現了又怎么樣?堂堂一代名將,性命竟然還不如女王的面子重要。真是不知所謂啊!想當初父皇指揮諸將進攻白巖城的時候,右衛大將軍李阿史那思摩身中弩箭,父皇親自于陣前為他吮血療傷。
這件事,哪怕到現在都在軍中廣為流傳。離開大堂故土快一年了,也沒有將士喊一聲想家。現在看來,新羅,也不過如此了。”
房玄齡苦笑道:“其實啊,不只是新羅女王,百濟王、高麗王等人都是如此。倒也不是全因為自大,這些人啊,明知道自己的卑微,卻非要為了面子不顧一切,威嚴全都用到自己人的身上了。”
李祐擺擺手說:“談論他們,真是無趣至極。”
想起坐船而來一路上的折磨,他忍不住詢問道:“房相啊,您看,咱們是不是趁機到平壤去看看,然后走營州回大唐?我對高麗的國都,實在好奇的很。”
房玄齡本想說一個大唐州府都不如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看到李祐的表情,卻立刻同意了:“老夫覺得可行,咱們還是走陸路回國吧。年紀大了,真是受不起顛簸啊。”
一老一少,一相一王,都心有余悸的嘆了一口氣....
倭國——平城京
看著在囚籠里瑟瑟發抖,大叫著什么“歐尼該”的所謂“天皇”,杜明澤很懷疑自己是不是抓錯人了。
叫來趙守春,杜明澤指著囚車里衣著光鮮靚麗的男人問道:“你沒搞錯吧,這就是倭國的天皇?怎么慫的跟一條蛆似的。”
趙守春苦笑道:“總管,倭國的貴族都是這樣,真正舍生忘死的,是他們麾下的武士,到了他們自身,很少有優秀的人,他們都是倚仗著家族的力量、貴族的力量,朝下壓迫,遇到更厲害的人,直接就認慫了。
這個人確實是欽明不錯,卑職已經問過好多人了。”
無語的看了一眼欽明,杜明澤拔出了自己腰間的橫刀,一刀砍在囚車的柱子上,頓時,一聲聲的“歐尼該”變成了“雅蠛蝶”,囚車的車板上,頓時濕了一片。
無語的看著欽明,杜明澤真是沒辦法把他跟一個國王級別的人物聯系起來。就這熊樣,還天皇?給大唐皇帝提鞋都不配!
彈一彈橫刀,從懷里拿出一份羊皮紙,交給趙守春,杜明澤道:“這是太子交給我的契約,你翻譯一下,讓這家伙簽了。對了,那個什么富士山是什么地方?太子命我在那里屯兵,來監管倭國人挖礦,既然還要在倭國待兩年,咱們就早點過去。”
趙守春苦笑道:“太子殿下說的,應該是倭國人的圣山吧,卑職知道地方,可以帶總管去。您且稍帶,卑職這就把契約給他翻譯出來。”
“圣山啊,殿下挑的這個地方還真不錯。快些翻譯,等軍營建成、新的舌人過來以后,你就回大唐吧,記得給本將家里帶個平安。”
情不自禁的看向西方,趙守春的眼淚頓時就流出來了,答應一聲,就開始翻譯。
長安——兩儀殿
李世民歷數著一封封的捷報,無聊之中,只能一封一封的默念里面的內容。
全線開戰啊,沒想到都頂了過來。現在,戰敗的國家要么開始了對大唐的賠償,要么則為大唐的報復而瑟瑟發抖,要么,就是因為唐軍已經打過來了而焦頭爛額。如今的大唐,就像是被賴皮蛇騷擾到了領地的巨龍,正在對周圍宣泄著自己的怒火。
只是可惜,這般熱血的戰爭,自己竟然錯過了。
罪在侯君集啊!
可是想起侯君集那一日歷數自己的罪過后,痛哭流涕的自刎而死的一幕,李世民發現自己對他又實在是沒法恨的太嚴厲。
打開太子重新標注的地圖,看到大唐即將增加的土地,李世民一陣的哭笑不得。這些,都是他打算自己收拾干凈,然后交給太子繼承的,沒想到,因為變故,太子卻提前經受了這些,而且意外的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露出過軟態。
到底是像老子,夠狠,尤其是給馮盎下的命令,李世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太子竟然連大食都不準備放過,派遣了船隊遠征大食。不為攻占領土,就為沿海報復,逼得大食主動討饒。
伸手在大食的位置上點了點,李世民卻搖了搖頭。太遠了,哪怕他們有大量的石漆,也沒辦法拿下來。
眼下大唐的土地,都夠笑話數百年的了,再多,有撐破肚子的嫌疑。
一碗湯藥放到了皇帝的案頭,長孫眉頭緊鎖的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經處理完的奏折,微嗔道:“您不應該坐這么久的,孫道長說過,您應該平躺著。這么下去,您的腿可怎么辦啊。”
李世民道:“那混小子離開以前,將要做的事情,已經吩咐下去了,所以需要朕審閱的奏折不多。至于孫道長的話,確實該聽,可是,你要朕一天什么都不做,就躺在那里,比凌遲還要讓朕難受。”
看著皇帝的苦笑,長孫嘆了一口氣,跪倒在了地上。
見長孫如此,李世民卻并不驚訝,伸手攙扶了長孫一下,苦笑道:“朕知道你要說什么,可是,時間還早啊,還有一些事情,朕要給承乾安排好。不然,你以為朕為什么同意讓承乾去高昌?就是因為,他能夠自由到處跑的機會,已經不多了啊!”
見皇帝如此說,長孫才站了起來,服飾夫君用藥。
一碗藥喝完,李世民伸手點在東爨西爨等地,用力的再點幾下,對長孫說:“給朕磨墨,朕要給馮盎傳旨。”
長孫答應一聲,就開始給皇帝研磨墨汁。
焉耆—焉耆國都
看著焉耆都城外集結的大軍,李承乾鄙夷道:“真就不把孤的話當回事啊,以為孤就真的不能繼續戰爭?”
非要賴著跟隨、最終只被準許帶著百人衛隊跟隨的棄宗弄贊,接過李承乾的望遠鏡,看了一眼以后說:“國雖小,但到底是國王,他們舍不得權力的。對于他們而言,總抱著萬一不行再走備選的路的想法。”
李承乾冷哼一聲道:“那他們是估計錯了,孤的善心只存在于命令以前,現在他們不受命令,選擇反抗,就別怪孤心狠手辣。青雀,把焉耆的都城,毀了吧。”
李泰答應一聲,就笑著叫自己的部下,將自己帶來的武器取出來。
棄宗弄贊皺著眉,看著遠處的焉耆國都說:“大唐太子殿下,您要毀掉這個城池,恐怕需要很多的火藥武器才行,就是那個最大的火藥武器,沒有十個以上,也不可能吧。”
李承乾笑道:“你拭目以待就是了。”
棄宗弄贊并不著急,而是看著前方的城池。
很快,一隊唐軍就護送著兩輛馬車從一側而來,他們并沒有經過大軍,而是遠遠的避開,繞行到了唐軍前方。
焉耆等國的聯軍,也不知道唐軍這是要干什么,一時間也不敢異動。
自己的望遠鏡被棄宗弄贊拿著,不好開口,李承乾只好把于泰的要過來,于泰和郭孝恪,只能一人看一眼的看著遠處的馬車。
馬車之上,搭載著一個個大家伙,看起來就像是長長的水桶,只是前端卻是尖的。看起來,很像是放大版的箭頭,但是箭羽卻比尋常的羽毛大了不少,還是鐵的。
看到那棱角分明的箭頭,李承乾就哀愁不已。這樣的設計,確實看起來威風,可是,長遠距離的飛行,卻實在影響穩定。
不過,這些在以后的摸索中,他們自行就能體會到,倒也不用自己多嘴。
伴隨著一個個火箭的安裝到位,計算了時間以后,剪掉引信,負責發射的火藥司所屬,點燃了引信以后,馬車都不要了,一個個的騎著馬朝軍陣這邊狂奔而回。
終于,引信點燃了火箭的尾部,一股火光噴涌而出,在導架上的火箭,直接起飛。
看到這一幕,于泰和郭孝恪都忍不住驚呼起來:“這玩意兒自己就會飛?”
讓他們震驚的顯然還沒有結束,一共四發火箭,全部起飛,兩枚朝著焉耆的都城,兩枚朝著各國的部隊飛了過去。
隨后....
就是劇烈的爆炸!
盡管飛向軍陣中的兩發之一,沒落地就爆炸了,但是效果一樣體現了出來。
皇命雷夠猛了吧!但是在這新式的火箭面前,卻只能吃屁!
明明隔著很遠,但是透過望遠鏡,依然能看到一個個殘肢斷臂,跌進煙霧里。
這兩發,哪怕各國的軍陣很是松散,依舊是清掉了接近五分之一的兵馬。
而焉耆都城....
肉眼所及,哪怕是望遠鏡所及,都看不到還有一座完整的房屋了。
親眼見到火箭之威,棄宗弄贊手里的望遠鏡直接脫手,幸好張赟眼疾手快抓住,這才沒有摔壞。現在的望遠鏡脆弱的很,沒準兒輕微磕碰一下都會出問題。
看著變得混亂的軍隊,還有煙霧彌漫的焉耆城,棄宗弄贊無比的慶幸自己沒有跟大唐叫板。就是唐軍之前使用的、最大的那個火藥武器,也沒有這般的威力啊!以后,誰還敢跟大唐爭鋒?這已經不是人力能夠辦到的事情了,就是高原之上,苯教的那些裝神弄鬼的上師,也編不出這樣的威力,這樣的武器。
這是天神才能擁有的偉力啊!
親眼見到硝化棉火箭爆炸的現場,李承乾也是激動不已。
他沒想到,科研院的那些瘋子道士,竟然這么快就拿出了成果來。明明不知道化學式,明明不知道什么酯化反應,不知道什么化學鍵,就是憑借著一次次的實驗摸索,他們硬是將硝化棉給琢磨了出來。盡管這玩意兒很不穩定,以至于運輸的時候,甚至還需要一直撒水保濕,防止炸到自己人
但是,硝化棉的出現,讓李承乾見到了有生之年能看到,大唐軍隊用上TNT手雷的曙光。
眼見四個火箭全部爆炸成功,只有一個提前爆炸,卻起到了效果,李泰也是癲狂不已,甚至是嚎哭出聲。
為了研究這玩意兒,科研院炸死的人超過了兩位數。就是他之前的侍衛長,也為了保護他而重傷,被保護的他,也吐了幾口血。吐血完了,想想大唐面臨的危機,卻依舊要瘸著腿繼續研究。
雖然這東西被皇兄評為危險品,不適合用于軍事,但是,他們的努力不是白費的啊!
浸酸棉花不行,那總還有另一種物質,能夠替代這個不穩定的大爺,完成對黑火藥的替換,讓大唐的武器,威力更上一層樓的!
眼見李泰痛哭出聲,李承乾心里也不是滋味。盡管他也不知道硝化棉到底是怎么制作出來的,但是也能體會到那種盲人爬山的困難。跳下馬,攬住李泰的肩膀,李承乾安慰道:“別哭,青雀,你是好樣的,皇兄為你驕傲!總有一天,你能將它完善的!”
李泰大笑著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個酒壺,就跟李承乾互灌起來。
草原之上,明明是酷暑,但是帶兵靠近,準備看看熱鬧的阿史那賀魯,卻冷汗遍背。
看向身后突厥各個元老,阿史那賀魯苦笑道:“諸位還認為,咱們應該跟大唐頑抗到底嗎?現在,大唐已經不是我們需要卑躬屈膝面對的國家了,在它面前,除了下跪,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被火箭洗禮的焉耆,變成了煉獄,城內的各個國王,全都遇難。
眼看著遠處唐軍再度逼近,焉耆的太子痛苦的大吼一聲,流著淚跟身邊的疏勒太子說:“父王他們不應該再次選擇對抗大唐的,現在的大唐,太可怕了!咱們如果頑抗,就只能將最后的血脈,都斷絕在這片土地上了。走吧,或許向西,咱們還能找到能安身立命的土地。
勃律那個唯唯諾諾的國度,還不是咱們的對手。現在,也不是咱們互相攻訐的時候,只有團結一心,咱們才能在大唐的軍隊追上以前,擊敗咱們面前的敵人。”
疏勒太子也是淚流滿面,大吼一聲,就命令自己的軍隊跟隨自己返回疏勒、組織強壯的族人、扔下弱小的族人,向西,尋求新的土地。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