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蔣白棉感慨麻煩終于過去,可以踏上原定旅途時,一道略顯低沉的雄渾男音響了起來:
“當蔣白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并沒有意識到事情遠未結束,命運的波瀾將推動著她走向截然相反的路口……”
蔣白棉愕然轉頭,望向商見曜:
“……你怎么突然說這樣的話?”
商見曜一臉認真:
“我心里剛好想到了這么一句話,或許是感應到了冥冥中的天意。”
蔣白棉狐疑之際,龍悅紅猶豫著說道:
“這話我好像在哪聽過……
“對,之前的廣播節目里!”
只是改了下人名而已!
“盤古生物”娛樂部下屬的廣播站不是只做“整點新聞”,還有“睡前音樂”、“故事雜談”等欄目,是員工們不多的精神享受之一。
商見曜認真的表情瞬間褪去,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你們不覺得那句臺詞配在剛才那種場景下,特別有感覺嗎?”
蔣白棉啞然失笑:
“還會配臺詞了?
“嗯……不錯,看來大家心情都還可以啊。”
她目光一掃間,看見白晨的表情有點迷茫。
這位嬌小的姑娘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加入話題。
“是不是有點落寞?是不是覺得自己像個外人?”蔣白棉噙著笑意,直接問道。
白晨臉色變化了幾下,本能抿了抿嘴唇:
“本來就是外人。”
因為她還不是正式員工,而廣播里的某些新聞是不能外泄的,所以,她現在住的那片待轉正者區域沒有架設相應線路。
這就導致她在相關話題上有點聽不懂。
若非以前在某些聚居點見過用來下達命令的廣播喇叭,在安全部所在樓層也聽過整點報時,她都未必能理解“廣播”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就像很多遺跡獵人都知道鋼鐵廠廢墟有棟倒塌的樓屬于廣播電臺,但并不清楚什么是廣播電臺。
“不能這么說,公司內部不少高級員工,甚至有些管理層,都是荒野流浪者出身。等你轉為正式員工,就可以參加統一婚配了,到時候,都是一家人。”蔣白棉早有準備般寬慰道,“再說,你覺得是我們之間的情誼深,還是我和沒怎么接觸過的董事會成員間情誼深?共同經歷過生死,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姐妹了,怎么能算外人?”
“我們呢?”商見曜插科打諢道。
“你們?”蔣白棉認真思考了兩秒,“暫時不能說異父異母的姐弟,萬一之后統一婚配的時候,你們之中的誰誰誰和白晨湊一對了呢?”
白晨聽加入“盤古生物”的荒野流浪者前輩提過統一婚配的事情,聞言忍不住在商見曜和龍悅紅之間來回打量了幾眼,表情似乎不是太高興。
“我懂,你有點自卑。”商見曜仿佛理解了白晨的意思。
以白晨的經歷、見識和涵養,這一刻臉部肌肉都略微有點扭曲,不知是該怒噴回去,還是好氣又好笑地發出聲音。
“你就算了吧,多心大的人才能看得上你?額,如果你是個啞巴,雙手雙腳殘疾,喜歡你的人可能會多一點。”蔣白棉毫不客氣地嘲弄了一番。
面對商見曜時,她不是那么小心翼翼。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已初步肯定,對方內心很有點強大,不會被類似的言語真正打擊到。
相反,對龍悅紅就不能這么說。
身為一個組長,蔣白棉向來都懂得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處方式。
這也是她在安全部廣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本來因白晨打量和后續表情變化有點自卑的龍悅紅也被商見曜逗笑了,心里剛冒出的些許陰霾瞬間消散一空。
這時,白晨側過頭,對龍悅紅說道:
“不好意思,我剛才只是想象了一下你們是我丈夫的場景,感覺有點古怪,不太適應,沒別的意思。”
“沒事沒事。”龍悅紅趕緊回應道。
蔣白棉則笑瞇瞇追問道:
“要是感覺不古怪呢?”
“那就找個機會把那人睡了。”白晨隨口說道。
“啊?”龍悅紅一臉震驚。
商見曜和蔣白棉頗為同步地動了下眉毛。
白晨不知為什么突然有點想笑:
“這在灰土上是很常見的事情。
“看上了就盡量去睡,盡快去睡,要是等到第二天,說不定他或者你就因各種問題死了。
“組長,我一直以為你是經驗豐富的人,結果……”
“哈哈。”蔣白棉干笑了兩聲,“我重心不在這個方向。”
她旋即露出思索的表情:
“這是該記錄下來的一點。
“這是舊世界毀滅后,灰土上因生存環境惡劣自然形成的一種人文風俗。”
經過這么一番“討論”,白晨莫名覺得自己和蔣白棉、龍悅紅、商見曜的距離拉近了很多,真正有了點生死相依的戰友感。
——她做荒野流浪者的時候,和不少人都經歷過生死的考驗,可那絕大部分都是被環境、形勢逼迫而成的,雙方根本談不上有什么交情,等到脫離了危險處境,甚至會互相打黑槍。所以,雖然之前和蔣白棉、商見曜等人已共同面對了多次危難,但她只是敬佩蔣白棉的素質,畏懼商見曜的能力,同情龍悅紅的被迫成長,心理上和他們依舊保持著不小的距離。
就在白晨心生感慨之際,蔣白棉忽然又將目光投向了她,嘴角含笑道:
“怎么樣?是不是真正有團隊一員的感覺了?”
看到蔣白棉明澈的笑容,白晨忍不住閉了下眼睛:
“組長……”
她沒想到蔣白棉竟然能如此準確地把握住自己的心理狀態。
蔣白棉哈哈一笑道:
“作為一名組長,除了要提升你們每個人的能力,還得時刻關注你們的心理問題。
“別看我平時主要在教導那兩個新手,不,一個混蛋,一個新手,其實我一直都有注意你的感覺和表現。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將共同面對數不清的危險,我們的后背需要對方來保護,我們的感情肯定比親姐妹都還要深。
“我之前說過,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盡量保證組員的生存。這句話不僅是對龍悅紅、商見曜說的,也是對你說的。”
白晨沉默在那里,抿著嘴唇,看著蔣白棉,許久沒有說話。
“可惜,組長你是女的,要不然我今晚就要睡了你。”
說這句話的不是白晨,而是旁邊故意捏著嗓音的商見曜。
白晨愕然轉頭,望向這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幫你配音。”商見曜誠懇地點了下頭。
“我沒有這么想!”白晨脫口反駁道,一張臉明顯有點漲紅。
“就當是這么想的嘛。”商見曜努力勸說。
“閉嘴!”蔣白棉終于忍耐不住,好氣又好笑地吼了一聲,“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商見曜動了下眉毛:
“我大部分時候都很正經啊,小部分是在幫忙活躍氣氛。
“還有偶爾一些時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有醫生證明的!”
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謝謝你啊!”蔣白棉略有點咬牙切齒地回應。
經過機械僧侶凈法之事,白晨、龍悅紅現在都有點猜到商見曜偶爾的思維脫軌大概是因為什么,沒有接這個話題,讓它就這么略了過去。
“道完謝”,蔣白棉又埋怨了商見曜一句:
“真是的,你把人家白晨的感動都弄沒了。”
“……”白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地看了組長一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不要把感動這種事情掛在嘴邊啊!
多尷尬!
蔣白棉見氣氛已調節正常,暗笑一聲,揮了下手道:
“走,出發!”
因為已經來到黑鼠鎮所在的丘陵地帶,他們沒再返回鋼鐵廠廢墟,而是直接往偏東南一點的地方進發——那是目的地祈豐鎮所在的方向。
秋季多雨,吉普車行駛到接近中午時,云層越來越厚,天色越來越暗,淅淅瀝瀝的雨水在荒野上下了起來。
這雨不算大,但卻憑空編織出了迷迷蒙蒙的感覺,讓負責開車的白晨視野驟然縮小。
沒過多久,吉普車來到了一條頗為寬闊,看起來很深的河邊。
它叫“綠河”,因河底總是長著某種綠色藻類生物而得名,是黑沼荒野內許多生物的“母親河”。
此時,綠河上那座本就年久失修的橋梁已從中斷折,大部分墜入了水中。
“看起來像是被人炸斷的……”蔣白棉仔細分辨,初步做出判斷,“我們往下游去,走另外一座橋。”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岸上某個橋墩后,走出來一個人。
細密迷蒙的雨中,這個人穿著件黑色的風衣,戴著雙同色的手套,身高1米8左右,頭發整齊地向后梳理著。
他背著一把長長的、造型略顯古怪的銀色步槍,一手撐著黑色的雨傘,一手自然下垂,一步步走向了緩慢駛來的吉普車。
雖然還沒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都忽然有了移不開眼睛的感覺。
本來想打方向盤的白晨也下意識停止了動作,踩住了剎車。
沒過多久,那人來到近前,露出一張黑發金眼、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英俊臉孔。
他敲了敲駕駛座的窗戶,微笑說道:
“總算甩掉那個熱情的怪物了。
“你們,能載我一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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