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樹林內枝葉交雜,陽光只能從縫隙里照入,讓這里顯得黯淡又幽靜。
蔣白棉和商見曜沒急著深入,來到之前白晨和龍悅紅停車兼躲藏的地方,以這個為圓心,往四周一點點搜索。
這個過程中,他們都拿出了手電筒,并折了根樹枝,撥開草叢,尋覓痕跡。
蔣白棉的狀態還是比較放松的,邊認真搜查,邊笑了一聲:
“那些經常在樹林里狩獵的人都會拿一根細長的木棍或者樹枝打前方的草叢、灌木叢,就像我們現在一樣,目的是驚走可能潛藏的毒蛇、毒蟲,免得一不小心踩上去被咬那么一口。”
“為什么要驚走?嚇出來抓住就可以當食物了。”正監控四周情況的商見曜表示真浪費。
蔣白棉輕輕點頭:
“人類餓極了,什么都干得出來,而且有想法,有工具。我一直都這么說,除了少數畸變成怪物的種群,灰土上最危險的生物就是人類,呃,‘高等無心者’也算在人類行列。”
說話間,她突然蹲了下去,用電筒光芒照向前方地面。
“果然有腳印。”蔣白棉冷靜地說了一句。
接著,她提醒起商見曜:
“過來的時候小心一點,別破壞了其他痕跡,還有,不要放松對周圍的觀察。”
商見曜立刻放輕了自己的腳步,一點點往蔣白棉那邊靠攏。
蔣白棉回頭目測了一下道:
“和小白他們的距離在五米左右,小白他們的相關記憶果然被篡改或者模糊了。
“這么看來,和‘野草城’時相比,真‘神父’的能力提升還不是那么明顯,應該還沒有質的突破,沒進入‘心靈走廊’。
“哎,之前沒提醒小白和小紅,讓他們一發現有人進入十米范圍就拔槍瞄準,警告對方不能再靠近。我也是沒想到,真‘神父’會這么針對我們,抓捕行動本身又不用他親自挖陷阱。”
商見曜湊到了蔣白棉旁邊,蹲了下來,笑著說道:
“我覺得你太看不起小白了。”
蔣白棉側頭掃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清楚真‘神父’需要拉近距離來‘催眠’或‘篡改記憶’的小白不可能放任別人進入自己十米范圍,她當時沒有拔槍警告是受到了別的影響?”
說到這里,蔣白棉恍然大悟:
“他們看到的真‘神父’追逐兔子其實是幻境,就像我們之前遭遇的一樣。
“而真‘神父’趁這個機會,悄然潛到了他們旁邊,等幻境一結束,就‘催眠’他們,對,當初許立言就是這么被‘催眠’的,嗯,由于幻境和現實間隔太近,小白和小紅又受了影響,某些記憶上出現了模糊,所以把獵人和‘催眠’混在了一起,建立了因果關系,
“難怪小白說獵人和他們距離在十米左右,甚至更遠,她應該有做好獵人再靠近就拔槍警告的準備,所以在這方面印象不那么模糊。”
蔣白棉忽然咬牙切齒:
“真‘神父’確實狡詐。
“我現在就希望他用這一套來對付我!”
在那樣的幻境里,真“神父”似乎能隱藏自己的人類意識或者用別的辦法瞞過在場的覺醒者——當初凈念禪師就沒有發現,但蔣白棉相信,肯定不研究科學不追逐最前沿技術的真“神父”大概率不會去掩蓋自己的生物電信號。
到時候,蔣白棉會給他一個驚喜,讓他知道什么叫“盲狙”。
商見曜沒有回應蔣白棉,突然嘆了口氣道:
“我還挺想看真‘神父’抓兔子的……”
蔣白棉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感覺頗為古怪:
一個以狡詐著稱,擅于謀劃的知名反派,在樹林內辛辛苦苦地抓兔子。
這怎么想怎么好笑。
“檢查痕跡吧!”蔣白棉制止了自己思路的發散。
她又將電筒光芒對準了那些腳印,簡單做起測量,末了模糊估算道:
“痕跡較新鮮……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間……男性……體重偏輕,應該比我還輕,具體得結合泥土情況來計算,等會讓老格來,并提取微小線索,拍照存檔……前腳掌重后腳掌輕,走路體態是較為前傾的……鞋底花紋不確定是否屬于最初城常見類型,磨損較為嚴重……”
蔣白棉隨即將電筒的光芒照向了不遠處,尋找起第二枚腳印。
由于春日多雨,樹林內泥土較為軟爛,她和商見曜很快找到了一系列腳印——往白晨和龍悅紅原本所在靠近的腳印。
蔣白棉將軌跡放入自己的輔助芯片之后,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真‘神父’走路有點奇怪啊,但又不像是喝醉了的樣子。”
正常來說,只要沒被蒙住眼睛,一個人的前行必然是大致保持一定狀態的,等到需要拐彎,才會調整方向。
可地上的足跡卻時而偏左,時而偏右,時而深,時而淺,給人一種目標略微踉蹌的感覺。
如果說這種改變較大,那還可以解釋為真“神父”在避開白晨、龍悅紅的關注或者處于酒醉狀態,但所有腳印的偏離幅度都相當小。
商見曜認真點頭道:
“看來他也是舞蹈愛好者,或者喜歡蹦蹦跳跳。”
蔣白棉腦海內頓時閃過了一副畫面,差點揮之不去。
那是真“神父”和商見曜一起跳“小蘋果”的畫面。
這時,商見曜又補了一句:
“或者他身體虛了。”
蔣白棉眼睛一亮道:
“結合他體重偏輕這一點,我懷疑真‘神父’身體狀態不太好。
“他三個能力是‘催眠’、‘記憶篡改’和那個與幻覺相關的,沒有涉及身體健康的,所以,要么他付出的代價與此有關,要么他本身就比較虛弱。
“嗯……我記得‘末人’領域的代價有一個是‘睡眠障礙’……真‘神父’會不會就是這個?你不覺得這些腳印就像一個還不怎么清醒,走路發飄的人留下來的嗎?”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而長期睡眠障礙會有什么特點呢?比較重的黑眼圈,相當疲憊的狀態,較為憔悴的臉色,還有,對那些能刺激精神的物品的依賴……”蔣白棉越說越是興奮。
商見曜同樣興奮:
“我腦子里有畫面了。”
蔣白棉固定好這些腳印,領著商見曜深入了樹林。
途中,有出現腳印被破壞或沒留下的情況,但在放大了搜索范圍后,兩人還是找到了新的痕跡,一路追蹤了下去。
許久后,蔣白棉和商見曜穿出了樹林,來到了另外一邊。
這里同樣是一條夯土公路,時不時有車輛來往。
兩人四處找了一陣,因痕跡破壞太嚴重,沒能發現腳印消失在哪里。
不過,商見曜還是撿到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沾滿泥土的煙頭。
“結合香煙能夠提神,真‘神父’疑似有睡眠障礙看,這很可能是他留下的,回頭找人做個檢查。”蔣白棉戴上手套,將煙頭裝入了一個原本放藥品的小袋子里。
而發現煙頭的地方,有車輪碾壓的痕跡。
“像是改裝過的越野,比正常要重。”蔣白棉目測道。
兩人又搜尋了許久,未再有什么收獲,于是返回吉普和灰色越野停靠的地方,讓格納瓦去做線索的提取和現場的拍照。
忙完了這一切,“舊調小組”幾位成員駕車返回了最初城。
保險起見,他們沒再回青橄欖區鐵勛章街那個出租房,住進了紅巨狼區的安全屋。
“呼,明早聯絡趙正奇,看能拿到什么報酬。”蔣白棉將自己丟進了安樂椅內。
龍悅紅有點遲疑地說道:
“他會不會給不到我們想要的那么多,畢竟我們后面也沒做什么事,當初給莊園那句話又不算承諾。”
“而且,而且他現在還和福卡斯將軍建立了聯系。”
“那我們就可以武裝討薪了。”商見曜躍躍欲試地說道。
蔣白棉則笑道:
“可我們承受的風險也不小啊,差點死在真‘神父’手上。我想他應該能體諒我們的辛苦,至少會給一個莊園。
“嗯,我也會暗示他,我們會繼續這件事情,直到解決真‘神父’,呵呵,他肯定也不希望這個人還活著,一個莊園對趙家來說雖然會很肉痛,但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龍悅紅詫異脫口:
“我還要追查‘反智教’,解決真‘神父’?”
蔣白棉坐直了身體:
“這不是我們要不要解決真‘神父’的問題,而是他會不會繼續報復我們。
“有這么一個定時炸彈藏在周圍,我們做什么事都不安心。就算他不親自出面,等我們找到機會接近兩個目標時,他也能突然喊上一聲,讓我們直接完蛋。”
說到這里,蔣白棉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而且,我一直都在說,我很小氣的!”
啪啪啪,商見曜的鼓掌從不遲到。
蔣白棉轉而望向白晨和格納瓦:
“但要盡量和福卡斯將軍那邊保持好距離,頂多通過趙正奇或者許立言拿一些審問結果。我們沒那個能力摻合‘最初城’的內部斗爭,除非公司親自下場。”
說完,她輕拍了下雙掌,笑著說道:
“小紅和小白趕緊休息一下,讓情緒狀態完全恢復,我們三個研究提取到的線索,弄一弄灰土語入門教材。”
龍悅紅和白晨尚未來得及回應,商見曜已“猶豫”著問道:
“那,慶功宴還參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