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壽安沒有說太多,相對重要的那些知識,比如怎么確定一個房間內有沒有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需要商見曜通過全部審查,才能告訴他,當前提及的這部分主要是注意事項,免得商見曜這個精神有問題的覺醒者在審查期間貿然探索“心靈走廊”,遭遇原本可以避免的問題。
接近一個小時的談話后,梅壽安讓手下的研究員帶商見曜去做詳細的身體檢查。
495層,c區,活動中心。
吃過晚飯的龍悅紅鼓起勇氣,來到了這里。
他發現絕大部分街坊鄰居都沒有把他當成怪物,只是對機械手臂非常好奇,對他當前的狀態頗感興趣。
龍悅紅用準備好的說辭解釋之后,他們的注意力迅速放到了機械手臂的功能上,時不時有人過來摸一摸,敲幾下,請求演示。
這里面甚至包括一些年輕女孩子,弄得龍悅紅怪不好意思的。
成功消除心理障礙后,他終于找到機會,擠出人群,來到偏角落的位置。
“嗨,孟夏,好久不見。”龍悅紅笑著對一位女士打起招呼。
他正是以看到同學為借口擺脫“騷擾”的。
孟夏剛要起身,回應老同學,她的丈夫張磊已是刷地過來,擺出攙扶的姿態。
“這是?”龍悅紅也是在外歷練過的人,一下就察覺到有“情況”。
看起來很沉默內斂,只眼睛比較銳利的張磊少見地露出了笑容:
“夏夏懷孕了。”
龍悅紅對此一點都不驚訝,孟夏和張磊結婚都一年多了,以“盤古生物”鼓勵生育的風格,他們直到現在才有孩子其實已經算晚的了。
“恭喜啊!”龍悅紅堆起了笑容。
他主動拉來一張椅子坐下,不讓老同學為禮貌而起身。
“謝謝。”孟夏回了一句,接著略顯好奇地問道,“你的機械手臂真的很強嗎?”
她本來想問“你真是主動申請移植的嗎”,可又覺得雙方的關系沒好到這個程度,于是改變了話題。
她的丈夫,來自外界的張磊則進一步問道:
“是什么型號的?”
“t1型。”龍悅紅沒有隱瞞。
張磊略感詫異:
“你們去過‘聯合工業’?這算是比較新的型號了,就算在最初城都很少見。”
“我們認識一個來自‘聯合工業’的軍火商人。”龍悅紅簡單解釋了一句。
孟夏更加好奇了,側頭詢問起自家丈夫:
“這真的很厲害?”
“對。”張磊環顧了一圈,舉了個例子,“應用得好,他一個人就能干掉這里所有人。”
這里指的是活動中心。
龍悅紅下意識謙虛道:
“前提是這里沒有覺醒者,沒有做過基因改造的,沒有移植了生物義肢的。”
孟夏在旁邊聽得簡直目瞪口呆。
她在意的不是機械手臂的厲害,雖然這確實有一點,她又好氣又好笑的是自己丈夫舉的例子。
這什么破例子!
龍悅紅竟然還回應了這個例子!
這就跟某人詢問這把菜刀鋒不鋒利,結果對方回答足以砍死你全家一樣。
雖然這次在語氣、性質上沒這么嚴重,但底層邏輯是類似的。
孟夏忍不住嗔了一句:
“你們能討論點好的嗎?”
這就是在地表生活過的人的習慣性思維?
龍悅紅也察覺到了這個問題,抬起機械手臂,撓了撓后腦勺,強行轉移了話題:
“孟夏你這是剛懷孕沒多久吧?都看不出來。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少外出嗎,怎么回這邊來了?”
在“生命祭禮”教團合格教徒商見曜的熏陶下,龍悅紅具備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常識。
孟夏撇了下嘴巴道:
“我們那個樓層太沉悶了,活動中心都沒什么人,待著難受,還是這里氣氛好。”
龍悅紅這才記起孟夏和張磊是住在外來員工為主的樓層。
他正要說點什么,卻看到商見曜走入了活動中心。
“這邊。”龍悅紅揮了下手。
商見曜剛靠攏過來,就摸起肚子,詢問龍悅紅:
“你家還有掛面嗎?”
“有。怎么了,沒吃上飯?”龍悅紅問道。
商見曜坐到了孟夏對面,嘆了口氣道:
“研究所既不管飯,還把我留到了現在,哪都沒吃的了,只能自己做。”
“你去研究所做什么?”孟夏好奇問道。
商見曜坦然回答道:
“被人研究。”
“哈哈。”孟夏笑了起來。
許久不見,商見曜還是和之前一樣愛開玩笑。
不過,和在學校那會相比,他的性格變化還是蠻大的。
熱鬧的活動中心里,四人閑聊起來,氣氛很是悠閑。
這個過程中,張磊望了商見曜一眼:
“我以為你也會移植機械手臂的。”
這是他的直覺判斷。
“被他搶了,只有這么一支。”商見曜很是悲憤地指了指龍悅紅。
他表現出了不加掩飾的羨慕嫉妒恨。
孟夏徹底相信龍悅紅是主動申請移植的了。
又聊了幾句,商見曜環顧了一圈,沒看見某道熟悉的人影,于是開口問道:
“老陳呢?”
私下里他們叫本樓層活動中心主管陳賢宇更多是老陳,當面則以陳爺爺為主。
孟夏的表情變化了幾下,有些沉重地回答道:
“八月初的時候,公司爆發了一波‘無心病’,陳爺爺不幸被感染了。”
“啊……”龍悅紅一時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才出去幾個月,就物是人非了?
商見曜同樣沉默了下來,而活動中心的人們或打著牌,或聊著天,或討論周末要不要組織一次舞會,很是熱鬧。
原本覺得這種閑散愜意的感覺非常美好的龍悅紅突然有點坐不住了。
他對孟夏道:
“我和商見曜先走了,他還餓著呢。”
“拜拜。”孟夏擺了擺手。
用儲備的罐頭和龍悅紅家的掛面自制了一大碗紅燒牛肉面并吃了個精光后,商見曜洗洗漱漱,上了睡床。
他又一次進入了“心靈走廊”。
他一分為十,打量起周圍,發現門牌號的分布情況和之前是一樣的,沒有變化。
沿著原本的路線,商見曜們往走廊一側行去。
沒過多久,他來到了“1215”號房間附近。
他這次打算深入一點,搜集更多的異常情況,方便之后做準備。
十眼望去,商見曜們的目光同時凝固了。
他們記憶中的位置,金色的門牌號是:
“變了?”戴獵鹿帽的商見曜默然片刻道。
“其他門牌號都沒有變化。”懦弱膽小的那個商見曜提醒起“同僚”。
商見曜民主協商會的同僚。
誠實的商見曜皺起了眉頭:
“這就怪了。
“難道‘1215’號房間也有一些古怪?它屬于可以移動的類型,很難再次進入?”
“不好說不好說。”披著紅色袈裟的半人半機器商見曜搖了搖頭。
十個商見曜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一陣,始終無法得出有效的解釋,只能等待審查結束之后,詢問梅壽安有沒有見過周圍房間門牌號出現變化的情況。
第二天一早,通往647層的電梯內。
龍悅紅望著液晶顯示屏上不斷變化的數字,沉默了好一陣道:
“每年是不是都至少會有一次‘無心病’疫情?”
他指的是“盤古生物”內部。
“我們記憶中是這樣。”商見曜抬手摩挲起下巴。
雖然之前很多次“無心病”并沒有爆發在他們居住的495層,但聽到相應廣播的大人們總會有些惶恐,下意識減少去活動中心聚集的次數,所以當時年紀不大的他們也有感覺,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去年是深秋,還有‘生命祭禮’教團的人摻合……今年是八月初……”龍悅紅試圖尋找這兩次疫情間的關聯。
毫無疑問,他失敗了。
如果“無心病”疫情的規律有那么容易被發現,早就被研究人員找到了!
這時,手放在下巴處的商見曜“咦”了一聲:
“八月初不是你動手術的時間嗎?”
最初城的動亂就發生在八月初。
“這能有什么關聯?”龍悅紅覺得只是單純的巧合。
他認為商見曜更多是想開自己的玩笑,說自己的重傷引發了公司內部的“無心病”疫情。
來到647層,進了14號房間,商見曜直接對已經抵達的蔣白棉嚷嚷道:
“大白,你查一下公司八月份那次疫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到什么時候結束的。”
蔣白棉磨了磨牙齒:
“有什么問題嗎?”
雖然大白是她自己取的外號,并要求組員們使用,但每次商見曜這么喊,都給她一種欠揍感。
“你猜?”商見曜饒有興致地回應。
蔣白棉橫了他一眼,懶得再搭理他,使用電腦,進入內網,在權限范圍里翻了翻相應的新聞。
她邊看邊說道:
“第一例在八月七號上午,八點半到十點半之間,因為發現的比較晚,時間點無法精確……
“結束是在八月十三日……”
說到這里,蔣白棉一下頓住,皺起了眉頭。
突然,她抬起腦袋,望向了商見曜和龍悅紅。
猶豫了一下,蔣白棉沉聲說道:
“八月七日是最初城動亂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