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戴維斯靠坐在一輛舊世界軍用車輛的車頭位置。
穿著黑風衣留著絡腮胡的他眼神里滿是驚慌和恐懼,臉上卻帶著浮夸的笑容,嘴里時不時吐出泡泡,眼睛抽筋般間隔一陣就快速眨動幾下。
他雙手不斷上下晃動,身體被虛幻的黑暗籠罩著。
那黑暗如同霧氣,源于他左邊衣兜,時而如水晃動,時而深沉如夜。
這是那個剛從血色荒野9號廢墟回來的遺跡獵人,他和他的團隊還擺脫了兩名高等“無心者”的追逐……他從那處廢墟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可以連通“新世界”的物品?凡是有編號的廢墟都不簡單啊……蔣白棉思緒紛呈間,商見曜就像在表演舊世界的體操,于倒立的情況下,劈開雙腿,讓其中一條指向了戴維斯。
格納瓦“心領神會”,跨步過去,沖到了戴維斯的身旁。
雖然他看不到“黑暗”的源頭,不清楚問題出在哪里,但作為一名智能人,他有自己最擅長的辦法:
窮舉!
格納瓦先是指向了戴維斯風衣上夾著的墨鏡,見蔣白棉和商見曜一動不動,遂改換成了對方腕部的機械手表。
經過這么一次次試錯,他終于探掌按向了黑風衣的左邊口袋。
啪啪啪,商見曜用沒著鞋襪的雙腳鼓起了掌。
蔣白棉萬分慶幸自己正在倒立,看不到那扭曲的畫面,但她光是想象,就有種商見曜正把那艘恐怖游輪上的“混亂”帶入現實的感覺。
最令人情緒復雜的是,被商見曜用來鼓掌的雙腳之一還夾著“六識珠”。
得到正向反饋的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一下,將金屬鑄就的、呈骨骼狀的手掌伸進了那個口袋。
很快,他拿出了一件物品。
那是一條發灰近黑的銀制項鏈,墜子呈橫短豎長的十字形狀,它的表面還鑲嵌著一顆又一顆細碎的鉆石。
突然,格納瓦正往回收去的手臂僵硬在了半空。
半蹲著的他眼中紅光不斷閃爍,銀黑色的身體卻一動不動。
蔣白棉和商見曜的“眼”中,“黑暗”正從那條陳舊但精致的吊墜里往外涌出。
它安靜得如同無風夜晚的湖泊。
商見曜見狀,連吹了幾個泡泡。
他想喊醒格納瓦!
見說話的動作會被重連成吹泡泡,商見曜認真地吹起了泡泡,試圖重連向說話這個動作。
可短暫之間,他摸不清楚更復雜的那些對應規律,雖然真的張開了嘴巴,發出了聲音,但只限于一個單音節:
“噗!噗!噗!”
這聽得蔣白棉又想笑,又提心吊膽。
此時此刻的格納瓦完全沒有回應商見曜的“呼喊”,仿佛被惡魂附身,或者遭人按了定格鍵,傻傻蹲于戴維斯身旁,成為了“掛”著彩燈的雕像。
哪怕是智能機器人,觸碰“新世界”的節點也會受到影響?蔣白棉念頭一轉,雙手交替著,以倒立的姿態快速靠近了戴維斯和格納瓦。
商見曜不甘落后,放棄說話的嘗試,硬生生靠雙手奔跑了起來。
這場面滑稽的讓周圍獵人們忍不住想笑。
可他們浮現于臉上的是難以掩飾的驚慌和恐懼。
抵達格納瓦身旁后,蔣白棉調整了一陣,終于靠右手支撐起了自己整個身體。
她隨之嘗試“抬高”左腿,讓左掌離開了地面。
將掌心對準格納瓦時,蔣白棉內心是有點猶豫的。
她接下來想做的是模仿商見曜于廢土13號遺跡那個秘密實驗室里用大電流沖擊“新世界”節點,將它暫時破壞之事,依靠自己電鰻型生物義肢內存儲的高壓電流短暫壓制那條十字吊墜內涌出的“黑暗”,為將“危險”轉移走爭取時間。
但兩件事情細究之下還是有不小區別的,至少廢土13號遺跡那個秘密實驗室內的“新世界”節點沒讓周圍的人類陷入混亂,只是單純充當著人工智能“未來”操縱電磁的通道,顯得比較無害。
而如今的這個“新世界”節點正大范圍影響著附近的人類,仿佛有某種意識蘊藏其中。
所以,對于高壓電流的沖擊,它未必會像實驗室內那個一樣被動挨打,蔣白棉的嘗試說不定會帶來不好的結果。
到時候,整個“舊調小組”都有不小的概率葬身于此。
相比較而言,趁著還能用腳撥方向盤手按油門的方式開車,遠離這處營地,似乎是更好的辦法。
只不過,這樣一來,被“定身”的格納瓦毫無疑問會被放棄,反正機器人不會罹患“無心病”,等異常消失,還能搶救一下。
當然,逃跑的策略也有一定的風險潛藏,已經被“黑暗”影響或者說侵蝕的“舊調小組”幾名成員很可能即使跑去了天涯海角,也無法逃過后續的“無心病”爆發。
思忖了好幾秒,蔣白棉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
不管怎么樣,先用高壓電流沖擊一下試試!
逃避是無法真正解決問題的!
等到高壓電流的沖擊反而加重了異常后,再考慮遠離這處營地,也還有機會。
抱著這樣的心態,蔣白棉肩負著可能失去同伴的壓力,艱難地上抬左手,勉強讓掌心對準了那根十字吊墜。
噼里啪啦的聲音里,一道又一道銀白的弧光跳躍而出,糾纏成巨蟒,劈向了格納瓦握著那件詭異物品的手掌。
靠坐在旁邊軍用車輛車頭位置的戴維斯沒法往側方低下腦袋,看不見蔣白棉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視界瞬間被爆發的銀白電光填滿了。
高壓電流劈在了那枚十字吊墜上,從那里擴散出去的“黑暗”劇烈晃動了起來。
這個瞬間,蔣白棉感覺有目光從無窮遠處投了過來,落到了自己身上,這讓她血液凍結,思維遲緩。
不過,這似乎只是侵蝕過來的“黑暗”被驅散所帶來的幻覺,一切迅速恢復了正常。
這包括周圍獵人們的動作。
吐著泡泡的戴維斯脫口而出:
“快扔掉那條項鏈!”
注意到“黑暗”已經縮回了十字吊墜內部,蔣白棉也趕緊對格納瓦下達了命令:
“扔到五公里以外,能埋起來更好!”
身上還有細小電流亂竄的格納瓦剛才仿佛做了一場夢,夢中和妻子、女兒團聚在了塔爾南。
他醒來正有點惆悵,就聽到了蔣白棉的聲音。
沒有猶豫,格納瓦原地一個大跳,躍向了幾十米外。
然后,他拿著那個陳舊的十字吊墜,跑出了汽車高速行駛的感覺。
奔跑的過程中,他讓自己加裝的電擊模塊瞄準了手里的物品,一有什么不對,立刻就會采取應急措施。
也就是兩分多鐘,格納瓦沖出了足足五公里。
轟隆!
他發射了一枚榴彈,于污染嚴重野草茂盛的荒野上轟出了一個淺坑。
啪的一聲,他將十字吊墜扔了進去。
脫離與這件物品的接觸后,格納瓦不再那么匆忙,認認真真地找來泥土和石塊,填平了淺坑。
這個時候,營地內的獵人們早恢復了正常,蔣白棉也翻身而起,取消了右腳和左腿的綁定,將“生命天使”項鏈扔回了商見曜的戰術背包內。
商見曜戀戀不舍地放棄了倒立狀態。
見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邊,蔣白棉對穿黑風衣留絡腮胡的遺跡獵人戴維斯和他的團隊道:
“那是你們從9號廢墟帶出來的東西?”
戴維斯后怕地點頭道:
“對,我見它有特殊能力,就把它帶了出來。”
“之前沒發生過這樣的異常嗎?”不遠處有別的遺跡獵人不滿追問。
這差點導致營地內所有人團滅!
還好那個美女和她的同伴似乎有過類似的經驗,知道該怎么應對。
戴維斯和他的同伴對視了一眼,微皺眉頭道:
“好像有過,但每次都沒超過五分鐘就恢復了正常。”
“那你為什么不將它扔掉?”蔣白棉聽得挑了下眉毛。
戴維斯的陳述愈發讓她覺得這和那艘恐怖游輪上的異常相像:
兩者都是一段時間內重復發生多次,只不過現在一個有了結局,一個還沒發展到那個階段。
見望向自己等人的一道道目光都帶上了明顯的憤怒,原本自信從容的戴維斯囁嚅著說道:
“我們是打算扔掉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商見曜好奇追問。
戴維斯和他幾名同伴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忘了!”
“忘了?”有的獵人不信,有的則露出沉思的表情。
商見曜摩挲起了下巴:
“那件物品的負面影響是健忘?”
戴維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
蔣白棉不打算激化矛盾,想了想,刻意岔開了話題:
“你們是在9號廢墟哪里發現那件物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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