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作為小組的狙擊手,做過相應基因改造的人類,白晨觀察遠處情況的能力只遜色于格納瓦。
蔣白棉聞言,從武裝帶上取下望遠鏡,將它湊到了眼前,商見曜照葫蘆畫瓢,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很快,兩人看清楚了白晨所指的黑點。
那確實是船,鋼鐵打造但頗為簡陋的船只。
每條船上都有不少人類,有的明明雙腿完好,卻只能在甲板上匍匐爬行,往不同方向撒出漁網,有的腦袋偏尖,搖搖晃晃,做著一些很簡單的工作,有的長了多余的肢體,忙碌著操縱船只。
對“舊調小組”這種在灰土上已經見過太多、經歷過太多的隊伍來說,那些人類的特征是如此鮮明,他們一眼就能認出。
畸形者!
這和次人相似,都是各種污染造就的悲劇,而畸形者們更慘的是,他們身體發生的變化基本沒用,且各有不同,難以形成穩定的族群。
他們就如同人類中的殘疾者,在每年都有不少人餓死的灰土,很難找到愿意接納他們的地方,只能如同進化論中的某些生物一樣,等待著被大自然淘汰。
曾經的“救世軍”一視同仁,沒有放棄他們,但后來受限于糧食問題,不再接收新的。
到了今天,除了某些重輻射區,其實已經看不見這類人。
“沒想到這個大湖上還生存著不少畸形者。”蔣白棉邊觀察邊感慨,“他們看起來像是以打漁為生。”
商見曜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摩挲起下巴:
“問題是,他們的船哪來的油?”
這些畸形者里面有人能閱讀舊世界書籍,自學成才,掌握了怎么修理和維護那些船只的技術,是可能發生的事情,但人類沒辦法手搓燃油,無中生物。
“這么大的湖應該有不少島嶼,說不定其中一個或多個島嶼上就修建有油庫,儲備極多。”蔣白棉隨口說道,“也可能是有商隊定期到這邊來,用燃油換特產。”
她放下了望遠鏡,將它掛回武裝帶上,然后環顧了一圈道:
“我們還是再往前趕一段路吧,不打擾這些可憐人了。”
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是這個大湖內的魚都受過污染,畸變嚴重,“舊調小組”就算留下來,也不敢品嘗“本地美食”,以此減少物資的消耗。
龍悅紅等人沒有異議。
“舊調小組”的吉普沿湖邊時好時壞的道路,往北開了近一個小時,意外發現在某條舊世界寬闊公路旁有一個附帶加油站的休息點。
這休息點的房屋修葺得頗為不錯,窗戶處甚至有燈光照出,驅散了傍晚的些許昏暗。
在舊世界,類似的休息點必然有一個不小的停車場,這里也不例外,如今有五六臺車稀稀拉拉地填充著那片空曠的地帶。
“怎么有種回到‘救世軍’腹地的感覺?”輪換開車的龍悅紅略感詫異地說道。
向來體恤組員的蔣白棉此時已坐到了后排,她望著窗外的景象道:
“甚至有點像舊世界娛樂資料里呈現出來的某些場景。”
開了很長一段高速公路后,終于遇上了這么一個有加油站、有停車場、有休息區、有各種食物和商品售賣的休息點……
白晨指了指副駕另外一側:
“這里好像屬于‘救世軍’。”
“是嗎?”蔣白棉沒試圖橫過格納瓦和商見曜,觀察對面的情況,而是耐心等著龍悅紅打了方向盤。
然后,她看到四名穿“救世軍”黑色制服的人兩兩一組,巡邏于休息站的入口位置和停車場區域。
這些人或挎著“救世軍”產的“紅楓林”突擊步槍,或端著灰土上較常見的“短脖子”沖鋒槍,從氣質上看,確實像是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士兵而非橫行一方的強盜團。
“不是說‘救世軍’沒實質掌控冰原嗎?”龍悅紅疑惑開口。
也就是說,“救世軍”只是每年夏天會大規模往冰原派人尋覓物資、狩獵野物,并沒有建立長期定居點。
商見曜嗤笑了起來: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就像你做了基因改良才一米七五……”
“等下問問不就知道了。”白晨打斷了商見曜的“吟唱”。
“舊調小組”停好吉普后,基于對這個休息點的陌生,將格納瓦留了下來,看守車輛。
商見曜直奔巡邏中的一隊士兵,準備以手按胸,高呼“為了全人類”,結果目標之中的一位搶先用手肘指了指休息區那片連在一起的房屋:
“有什么問題進去問。”
他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干擾自身的巡邏,分散守衛們的注意力。
“好吧。”面對“救世軍”,商見曜還是相當有禮貌的。
進了那片房屋的大門,蔣白棉等人眼前皆是一亮。
燃油發電機的轟鳴聲里,一盞盞節能燈散發出偏白的光芒,照亮了整齊排列的餐桌。
這些都是四人桌,但有的被拼在了一起,圍坐著七八個人。
大廳近門處,有個柜臺,后面站著一位不高但比較寬,相貌普普通通的灰土男子。
他同樣身穿“救世軍”的黑色制服,腰間別著把烏北7。
“要看通行證嗎?”商見曜自來熟地問道。
那男子愣了一下:
“如果你有的話。”
蔣白棉立刻將洪光明開的那份通行證遞了過去。
那相貌普普通通的男子伸手接過,隨意掃了一眼。
“本通行證不包含智能機器人。
“對應四名人員進入聚居點時,不能攜重武器、高科技裝備,不能帶板條箱。”
呃……那男子抬起腦袋,又驚訝又凝重地望向了蔣白棉等人。
他是從另一個角度解讀通行證附帶的那兩條內容的:
對面這個團隊真的有智能機器人,有重武器,有高科技裝備而不是設備。
“我們什么都沒帶,也沒背板條箱。”蔣白棉露出了笑容。
比起紅河人,她的長相更符合灰土人的審美,那男子看得怔了一下才道:
“符合通行證的要求,可以進入北安湖休息點。”
“你們真的是‘救世軍’的?”龍悅紅好奇問道。
那男子點了點頭,伸出右手,按住左胸道:
“對。
“不過對你們來說,是不是沒太大的意義,難道我們不是‘救世軍’的人,你們今晚就不在這里休息,補充燃油和別的物資?”
“補充也有文明和不文明的區別。”白晨簡單回了一句。
不文明指的是直接開搶。
那男子為之語塞。
過了幾秒,他才笑道
“你們可以試試。”
他看起來頗有信心。
“是嗎?”商見曜一下躍躍欲試。
蔣白棉斜走一步,擋在這家伙身前,笑著說道:
“我們只是很疑惑冰原上怎么會有‘救世軍’的休息點。
“對了,怎么稱呼?”
那男子咕噥道:
“常海江。”
他頓了頓又道:
“類似的休息點,我們‘救世軍’在冰原上還重建了不少,主要供我們來往的隊伍休整和補充。
“你們不會以為只有夏天,我們‘救世軍’才往冰原派人吧?”
確實是這么認為的……龍悅紅突然有點尷尬。
常海江指了指北方:
“最簡單的,我們建立了好幾個冰原氣象觀察和研究站,一年四季都有人駐守。
“冰原的氣候變化間接影響著我們‘救世軍’北方的糧食收成。”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蔣白棉則心中一動,取下戰術背包,翻找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常海江: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照片上的是丁苓的丈夫季強。
雖然丁苓沒有多余的照片,但“舊調小組”有格納瓦,當時就完成了掃描,建立了電子數據,重返烏北后,他們依靠票據交換找專門的店鋪打印出了照片。
常海江拿著照片,端詳了一陣道:
“沒見過。做什么的?”
“做科研的,也是你們‘救世軍’的人,兩年前到冰原來,再沒有回去。”蔣白棉簡單解釋道,“我們受家屬委托,來冰原找他。”
“兩年?”常海江動了下眉毛,“他單位沒有給死亡通知?”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家屬還不愿意接受,不想就此放棄。”蔣白棉張口就來。
常海江認可了這個解釋,點了點頭道:
“嗯,咱們灰土人的習慣,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又仔仔細細看了照片一會兒:
“是沒什么印象。”
就在商見曜發出嘆息的聲音時,常海江話鋒一轉:
“但兩年前,確實有一批行事風格比較奇怪的人經過。
“他們沒進休息點,只是派了三個人進來補充燃油和物資,購買了一批熟食,似乎很防備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
“大家都是‘救世軍’的人,何必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