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姨得了“無心病”?龍悅紅脫口而出:
“怎么會?”
那個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頭發一定要挽成髻的女士怎么會突然得了“無心病”,告別了人世?
可想到自己更加熟悉的地下大樓495層活動中心主管陳賢宇也是這樣毫無征兆地罹患了“無心病”,龍悅紅又沉默了下去。
這就是“無心病”。
它可能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不管你是否歷經了苦難,也不管你是不是剛看到生活的希望。
白晨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沒有表現出難以接受的狀態。
她沉默了一陣,嗓音略顯低沉地問道:
“然后她就被清除了?”
哎,小白問這個問題說明她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期盼……蔣白棉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她用左手制止了商見曜的插嘴。
“是啊。。”阿福長長地嘆了口氣,“城防軍過來處理的。”
這是每一個勢力在面對“無心病”患者時必然會做出的選擇。
白晨抿了抿嘴巴道:
“這樣也好。”
對于“無心者”,人類的共識就是要么盡快清理,免得傷害到自己和別的正常人,并切斷可能存在的傳染線路,要么強行抓捕,送入實驗室,為人類將來成功治療“無心病”做出貢獻。
比起后者,白晨更能接受南姨只是痛苦了一陣就進入了永恒的安眠。
她頓了一下又問道:
“南姨埋在哪里?”
“城外墓園。”阿福苦笑道,“保險起見,我加錢選了火葬。”
不管火葬,還是墓園,都是需要出錢的。
前者耗費能源,后者占據著近城的土地,始終有一隊士兵看守。
普通家庭如果有死人,往往都是弄到荒野上,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埋掉。
但這不一定能讓死者入土為安,不管是荒野流浪者,還是徘徊的野獸,都是切實的、潛在的威脅。
白晨點了點頭:
“明天帶我們去。”
“好。”阿福答應了下來。
商見曜終于能夠說話,他關心地問道:
“南姨的姐妹們現在過得怎么樣了?安如香呢?湊錢請她當老師的那些人呢?”
他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阿福回想了下道:
“安老師在這邊教完了三個班,后來去了別的院子當臨時老師,一直都有人請她。
“谷姐,還有院子里那些姑娘識了字,通過獵人公會,大多數都找到了新的工作,她們有的過得挺好的,有的收入要差一點,但也能維持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擔驚受怕,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得臟病,或者遇上那種腦子有問題的客人。
“只有少部分運氣不是那么好,自己或者家里人生了病,出了事,欠了債,還得偶爾做做,補充家用。
“這幾年,只要識字,愿意干活,在城里都能養家糊口。”
這一是那場騷亂死了不少人,二是這幾年野草城相對“最初城”別的地方最為安定……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商見曜“哦哦”了兩聲,肉眼可見地很是高興。
阿福見狀,又多說了幾句:
“可能也是老天庇佑吧,少數姑娘不開眼,被那種專門吃女人飯的黑幫成員迷住了,要死要活的,就差自己主動跳進火坑,結果那些黑幫成員要么死在了火并里,要么被人打了黑槍,沒一個有好下場。
“那種設局強迫的,好像也是這樣。”
蔣白棉愣了一下,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安如香這位臨時老師的上一份工作是遺跡獵人,上上一份則是殺手。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他笑著說道:
“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蔣白棉異常欣慰。
她主動對阿福道:
“回頭你打聽下安老師在哪里上課,我們好久沒見過她了。”
“好。”阿福知道這群人很早就認識安如香,比院子內那些姑娘都早。
南街,出租屋里。
蔣白棉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若有所思地說道:
“為什么野草城會有‘無心病’?”
“為什么野草城不能有‘無心病’?”龍悅紅略顯茫然地反問。
灰土上每個有人類的地方都可能出現“無心病”。
而且,野草城建立以來,每年都有那么幾次“無心病”的爆發,數量或多或少,規模或大或小,從來不是世外桃源。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
“我們之前的調查結果是,‘無心病’與‘新世界’有關,通過各種各樣的節點泄露至灰土,隨機感染周圍的人類。
“可野草城不像是有‘新世界’節點的地方。
“嗯,很多人類聚居點同樣不像,依舊有‘無心病’出現。”
他們之前都否定了“無心病”傳播是某種“新世界”力量碰撞產生的波動這個猜測,結果現在又遇到不能理解的情況。
“對啊……這和我們的推測有矛盾。”龍悅紅輕輕點了點頭。
說話的同時,他眼角余光瞄到了被格納瓦放在房間一角的那枚核彈頭。
在這么一件物品旁邊聊天,他總覺得怪怪的。
雖然這絕對安全,不可能隨意爆炸,但想到傳聞中的威力,龍悅紅又有點“伴君如伴虎”的幻視感。
白晨想了一下道:
“‘新世界’的節點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前者要么屬于較大的勢力,要么沉睡在隱秘的地方,和野草城應該扯不上關系,但后者也許到處都有,或大或小,產生的效果也不盡相同。”
她的意思是,野草城雖然不存在“新世界”的強者,但不表示這里沒有暗藏的、非常小的“新世界”節點。
蔣白棉“嗯”了一聲:
“明天拜祭完南姨,讓喂戴上‘六識珠’或者‘生命天使’項鏈,滿城轉悠,找找有沒有‘新世界’的節點。
“如果有,我們就用高壓電流沖激破壞,讓這里很長一段時間內不用再擔心‘無心病’,要是沒有,那我們可能得重新建立對‘無心病’源頭和傳播機制的猜測,或者說修正。”
接下來,蔣白棉本想說“反正野草城不大,我規劃好路線,以喂現在的感應范圍和與許立言的‘交情’,不難全部排查一遍”,可英雄氣短,只能望向格納瓦道:
“老格,你結合喂的感應范圍規劃路線,務求覆蓋到每一個地方。”
“沒問題。”格納瓦完全不覺得這是一個難題。
“那什么時候去拜訪我的好兄弟許立言呢?”商見曜提出了問題。
許立言可未必想見到你……蔣白棉咕噥了一句,早有腹稿地回答道:
“沒有城主的手令,我們很多地方都去不了,更別說感應排查了,所以,明天拜祭完南姨,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你的好兄弟許立言。”
雖然以商見曜的層次和能力,在野草城這么一個小地方,完全可以廣交朋友,來去自如,但既然有更好更方便的辦法,蔣白棉覺得沒必要這么做。
鬼知道這里有沒有潛伏著什么危險的教團,供奉著哪位不友善的執歲!
“城主府的廚師相當不錯。”商見曜中肯地評價道。
他隨即提出了建議:
“我們先去城主府,后拜祭南姨。”
喂,要不要這么現實啊……龍悅紅還沒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商見曜就補充道:
“這樣我們就可以打包一些好吃的好喝的給南姨!”
白晨抿了下嘴道:
“這只會造成浪費吧?”
“不會。”蔣白棉說道,“在舊世界的習俗里,祭禮用的食物完成儀式之后都是分給親朋好友的。”
白晨“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討論完這件事情,蔣白棉轉而對商見曜道:
“你打算什么時候再去‘506’房間?”
商見曜用一種迫不及待的口吻說道:
“現在!
“我打算之后兩個小時去一次,我就不信她不睡覺!
“這次進了她的夢境,我準備動用能力,看有沒有效果。”
“嗯。”蔣白棉想了一下道,“順便觀察觀察房間主人的夢境,如果能力無效,我們可以根據夢境,推測她住在哪片區域哪個地方,是個什么樣的人,現實中上門拜訪。”
“好的。”商見曜答應得非常爽快。
塔爾南,幽夢旅館。
老板娘艾諾坐在便攜式電腦前,強行撐開眼睛,不斷地對自己說:
“不能睡,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