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開會……”商見曜表情略顯扭曲,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憶。
杜衡又望向了腳底。
那個房間內,求新求奇的商見曜正和小沖一塊玩著游戲。
對應的大門已一片漆黑,就像長夜已然來臨。
杜衡又指了指道:
“‘司命’,你的大老板,八院的行政主管,趙丹琳。
“她在兩個國家擁有三個學位,精通多國語言,為人強勢精明,做事干練利索,把整個八院管得井井有條,讓我能當甩手掌柜,專注于科研進度。
“她原本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愛看書愛看電影,有氣質有內涵,可成為執歲之后,卻漸漸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讓人難以預料。
“她的代價是嗜睡,大部分情況下都在沉睡,每年清醒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雖然灰土上就本質來說只有兩種語言,一是灰土語,二是紅河語,但它們又有各種方言和變種,于是形成了所謂的多國語言。
“原來大老板平時都在睡覺啊,難怪對信徒愛理不理,對公司也不怎么上心。”商見曜恍然大悟。
他聽得津津有味。
杜衡微轉身體,看向了另外一邊。
對應的房間里面,誠實的商見曜正在詢問自閉少年杜少沖有沒有暗戀過哪位女生,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那里的大門扭曲了起來,透出一道道陽光。
“‘雙日’,安全主管布萊恩.史丹利。”杜衡回憶著說道,“他對灰土文化沒什么了解,卻又很感興趣,被林碎聯合達菲蒂爾誆騙,教會了廣播體操和眼保健操,后來知道真相的他也不生氣,反而非常喜歡,沒事就來一段。
“他的缺陷是健忘,這一點可以利用,等下要是有什么事情轉移掉他的注意力,他很可能就忘記自己是來做什么的了,嗯,前提是‘司命’他們沒機會提醒。”
作為“莊生”,杜衡控制“新世界”多年,能翻看其他執歲的操作日志,讀取別人的思維,慢慢就掌握全了所有執歲的代價。
“挺有趣的一個人。”商見曜說道。
杜衡點了點頭:
“也是一個非常看重自己自由的人。”
他又望向了別的地方,要趁這個機會把敵對執歲“介紹”給商見曜,讓他能充分了解對方是什么樣的人,有什么樣的代價,以便等會有針對性地行動。
相應房間的大門已然半開,門后一片幽暗,隱約有道女性身影。
杜衡笑了笑道:
“‘幽姑’,財務人員,于華彤。
“當初,她是個性格特別可愛的女孩,在本職工作上又非常警惕,看每一個到財務室的人都像是要報假賬的。
“她的問題是情緒上過度敏感,很容易就沮喪、悲傷、憤怒和怨恨。”
“她幫了我們不少忙。”商見曜誠實說道。
杜衡又轉了下,指著另一個房間道:
“‘黃金天平’,理查,項目的主研之一,他在基因方面也有一定的建樹。
“他是那種高智商低情商的家伙,年紀不小了都沒個女朋友,我曾經懷疑他暗戀達菲蒂爾,但一直沒有證實過。
“他的代價是對稱性強迫癥,你如果想利用,一定要注意,這是雙刃劍,稍有不慎就會讓他徹底失去理智,瘋狂進攻。”
商見曜看著那扇變得金黃和對稱的大門,疑惑問道:
“為什么他們在門上顯現出來的特征和他們的稱號都那么像?”
“這里的本質是高緯度意識空間,自稱久了,被信徒念叨得久了,不知不覺接受了幾分,自然就表現了出來。”杜衡隨口解釋道。
他又指著一個房間道:
“‘曼陀羅’,希爾薇,項目上的助理研究員,主要給我們打打下手。
“她是個很上進的人,特別努力,希望能得到我們的認同,盡快成為正式的研究員。
“她的代價是極度渴望恭維和崇拜,為此都愿意庇佑那些糜爛的家伙,等會你好好表現。”
“哦哦。”商見曜一臉“我正在開動腦筋”的表情。
杜衡轉了個方向:
“‘真理’,呃,他叫什么來著?
“他當時剛進研究院,又不是我招的,我一直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后來又以稱號代替,沒必要知道。
“我記得他家境好像很不錯,為人相當傲,又比較風流。
“他的代價是自律性缺失,你提問他就必然會回答或者反駁的那種。”
介紹到這里,杜衡閉了下眼睛,自言自語般道:
“當初我們這些人相處得都很好,工作時嚴肅,私底下活潑,非常團結,為了同樣的目標發奮努力著……”
商見曜看見,杜衡老師睜開眼睛時,眸子內似乎有微光在閃爍。
漩渦狀建筑內。
蔣白棉花費“一點”時間,終于返回了核心研究區。
此時,那些燈光閃動的給人一種這里機器快要爆炸的感覺。
一步步來到那幾臺實驗艙旁,蔣白棉顧不得檢查“菩提”的尸骸,放下裝著核彈頭的板條箱,打開了另外一臺的透明罩。
她隨即將商見曜的身體放了進去,合上了艙門。
然后,她看起儀器上的操作按鈕。
這有多個模式,其中一個標著“神靈禁區”。
杜衡老師不愧是曾經的游戲少年、叛逆高中生,取名都這么有性格……蔣白棉邊檢查機器,邊腹誹了一句。
她相信這大概率是杜衡命名的。
參與相應項目的研究人員估計也都認為人腦開發到極致后,人類將獲得神靈的威能,而一個個階段性實驗成果的出現加深了他們在這方面的信心。
蔣白棉抬頭望了望那臺占地面積極大的銀黑色“主機”和周圍那些放著生物芯片的柜子,又低頭看了看實驗艙內的商見曜,右手懸于按鈕之上,似乎凝固在了那里。
過了幾秒,她咕噥了起來:
“毀掉‘新世界’又不是一定得炸掉機器,拔電線不就行了?
“沒有‘新世界’提供庇護,生物芯片又停止了運轉,那些沒有身體的執歲肯定,呃,大概率當場死亡,意識消散,而有身體的則可以趁機返回灰土……”
蔣白棉想著得試一試才行,她小心翼翼地離開實驗艙,來到最近一條電纜旁。
她觀察了下線路,判斷這不是最重要的那些電纜,正好用來實驗,免得引發執歲們的激烈反撲。
略作思索,蔣白棉往后拉開一段距離,毅然抬起右手,向那條電纜發射了榴彈。
轟隆!
爆炸聲起,電纜仿佛有無形的屏障,將所有的彈片和沖擊波浪擋在了外面。
這一幕讓蔣白棉想起了當初射殺魚人神使之事,而現在的無形屏障毫無動搖之勢。
仗著軍用外骨骼裝置,她及時避開了余波。
重新起身后,蔣白棉想了想,往那個地方張開了手掌。
一道紅色的激光躥出,落在無形屏障上,灼得滋滋有聲,卻不得半點寸進。
等試過電磁武器也無效后,蔣白棉轉向了那臺“主機”。
她要看一看那里的按鈕是否能觸碰。
在她意料之中的是,她還沒完全靠近“主機”,就遇到了無形的屏障。
“呼,我能碰到的看來只有實驗艙……這說不定還是杜衡老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下來的。”蔣白棉面罩后的神情一陣黯然。
她回到了商見曜躺的那臺實驗艙旁邊。
望著好夢正酣般的商見曜,蔣白棉遲遲下不定決心。
但她也清楚再拖下去只會壞事。
蔣白棉閉上了眼睛,隔了十幾秒才睜開。
她長長嘆了口氣,伸出右手,堅毅果決地按向了“神靈禁區”按鈕。
數不清的貼片、刺針從實驗艙不同地方伸了出來,將商見曜的頭部圍在了里面,另外一些儀器則監控起身體狀態。
蔣白棉知道,這已經是最新型的實驗機,八院剛成立那會,還得靠在腦袋上“打鉆”,才能做進一步的實驗,
“盤古生物”,地下大樓。
電梯快速下行中,不斷停頓,時不時有人進來,又有人出去。
終于,這里只剩下龍悅紅和白晨,而他們目的地廣播站所在的第6層快要到了。
兩人沉默著,直到電梯廂門打開。
龍悅紅走了出去,忍不住側頭看了白晨一眼,低聲問道:
“害怕嗎?”
“不怕。”白晨搖了搖頭,“比這更絕望的情況我都經歷過。”
龍悅紅“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心里油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希望我和小白的孩子將來不要再遇到類似的事情,能快快樂樂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念頭轉動中,龍悅紅和白晨出了樓梯間,走向了廣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