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孔征木然地看著孔天奇。
他雖活了幾百年,可前世孤苦伶仃,所以無法理解孔天奇的舉動。
大道無情,無情才會得道。
世間乃一汪苦海,為人者,泛舟其中。修行,便是加固船身。但無論如何,這船,只能載一人,多則會傾覆。
苦海中暗潮洶涌,扁舟難行,多一分牽掛,便多一分危險,這就是世間的本質,幾百年的修行,孔征早已見證過這條真理。
他閉上眼睛,思忖起來。
自己上一世,求的是念頭通達,那便是心安之道。
了結因果者,才會心安。
張氏殺掉他的母親,于情于理,自己也會殺掉張氏,這在修仙界再正常不過。
可是似乎凡間之氣沾染太多的緣故,孔天奇這一跪,讓他有些動容。
“世子,北狼王府后院,不該是一個天真爛漫之人該待的地方,同樣,仙家宗門也不該是他們該待的地方。”孔征慢慢睜開眼睛。
孔天奇瞳孔緊縮,咬著牙道:“你到底要如何……”
“起來吧。我答應你,十年之內,不會去尋王妃麻煩。”
“十年之后呢?”
孔征笑了:“十年之后?你若連自己母親都護不住,我殺了她又如何?難道,你還指望我會忘掉這件事?”
孔天奇忽然明白了過來。
是啊,十年!不短了!
仙門之人壽命奇長,可凡人不同,再過十年,阿母臨近五十,自己只要修行有成,令孔征忌憚,也不怕他會胡作非為。
只要再護阿母二三十年,待她壽終正寢,自己也無須糾結此事。
心境豁然開朗,孔天奇眼底那一抹愁云散去,看向孔征:“你敢立誓?”
孔征笑道:“千金不值我一諾,我說的話,就是誓。”
孔天奇站起,忽然朝孔征行了個大禮:“感激不盡。那匹馬兒贈與孔兄,照料費用,從我這里來出。孔天奇告辭!”
孔天奇走了,人群也漸漸散去,沒人清楚發生了什么。
陳之信,王吞走了過來,王吞看向孔征,低聲道:“孔天奇這是干什么來的?”
“沒什么。”
孔征說完看向陳之信,陳之信面皮一抽,下意識道:“這幾日我修行還算可以。”
“那就好。”
“我干嘛給你說這些……”
陳之信嘀咕,隨后告別,自己肚子還餓著呢,可不想聽孔征詢問他的課業。
王吞偷偷給孔征比了個大拇指:“孔大哥,可以啊!陳之信、孔天奇都被你吃的死死的,我王吞可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人物。”
孔征笑了笑:“你最近如何?”
王吞巴不得有人關注自己,聞言立即道:“還行,半個月前,第二劍差不多吃透了。就是遲遲不能開辟神谷氣海,有些遺憾。”
“持之以恒!修行,分為‘修’和‘行’,修是修煉,行是做事,多做做功績任務,別一心鉆牛角尖,念頭自會通達。”
王吞品味著孔征的話,感覺妙在其中,又無法理解究竟妙在何處。
看見王吞深思,孔征笑道:“別想了,說白了,修行就是從各方面‘獲得’的過程,無論收獲什么,都會讓念頭愉悅,心情開朗。”
王吞恍然大悟:“孔大哥,我若早日遇見你,現在怕是都筑基了。”
孔征無語,這廝的馬屁功夫,還是這么嫻熟。
“走了。”
“等等,孔大哥。”
“還有事?”
“一個月后的‘劍窟試煉’,你找到伙伴了嗎?”
劍窟試煉?
孔征一頭霧水。
“這是什么?”
“你不知道?”王吞愕然。
孔征道:“我該知道嗎?”
王吞無語:“孔大哥,進入內門后,可以去劍窟試煉,那里有祖師爺設下的劍陣,聽說里面迷霧重重,有夢魘魔障,還有妖獸幻境,通過的話,便可進入‘劍冢’,獲得一柄法劍。當然,機會只有一次,若是沒通過……再去的話只能等晉級筑基了。”
孔征眨著眼,這事他確實沒聽過。
獨行太久,這些關于宗門的秘辛,孔征不如王吞這幫人了解,聽他解釋完,覺得頗有意思。
這試煉,孔征不怎么感興趣,但能得一柄法劍,孔征就覺得要重視一下了。
作為一個器修,法器永遠是他們的倚仗,現在能得到一柄趁手的劍,對日后修行,肯定大有幫助。
“進入那試煉,還得找伙伴嗎?”
“其實也不是非要找,但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大。往年那些師兄也有結伴同行的,宗門沒有這方面的約束。”
王吞說罷,腆著臉道:“我離神谷境就一步之遙,預定孔大哥身邊一個位置,不過分吧?”
繞了一圈,原來王吞在這等他呢。
孔征笑道:“宗門既然沒約束,那到時候你就跟著我好了。到時候可別無法突破,在外抱怨。”
“不會!孔大哥等我消息!”
……
夜晚,練劍完畢后回道屋內,孔征摩挲著手中的鐵劍。
這是普通鐵礦制煉而成,里面氣脈不多,有些笨拙。
器修對于法器的要求極高,入手的法器,起碼要達到‘一脈’才行。
在器修看來,法器如人,亦該有經脈,那些經脈能讓劍氣運轉自如,他的鐵劍便是‘一脈’。但這遠遠不夠……
法器要在增加‘脈絡’的基礎上,保持堅韌,一般的鐵劍,如果達不到這種要求,在斗戰中極易損毀。沒了法器的器修,就如同沒了牙的老虎。
“劍窟試煉確實很關鍵,這是修士之間拉開差距的重要一步。”
有了法劍,之后御劍、對敵、修煉,都會省去很多麻煩。就是不知道,宗門給的法劍,最高有幾脈……
孔征忽然想起了鈞天劍,這位老伙計,現在怕是在黃泉圣河中待著呢吧。
當初鈞天劍以八十一脈之數,冠絕乾皇古域,自己那招‘劍瀑流光’,也只有用鈞天劍才能施展。當時鈞天劍僅次于帝洲天都的凈世神錘,自己現在要是有了這般法器,怕是做夢都會笑醒啊。
孔征收回思緒,罷了,以劍玄山的實力,到時候能給個六脈法器,他已然知足。
屋中,有股炭火的味道,這些都是燒掉的道經,黑灰被孔征用棍子撥出,忽然,感覺里面有一個東西。
院子里,孔征拾起那物什,發現似帛非帛,質地并不柔軟。
摸一摸,感覺還有些厚。
“這是什么?”
孔征疑惑,找出水缸將洗去上面的黑灰,發現這布帛一樣的東西上,寫著一行字。
“春末,不鳴洲食月樓,殺狼紋大漢,奪其蟲囊,便可找到替代之物”
孔征看的是一頭霧水。
沒頭沒尾的話,看起來更像是密信。
難不成是那些道經是幌子,里面藏的這布帛才是關鍵?
可是……這玩意為何不怕火。
孔征又試了一次,布帛在火焰下,只是沾了些煙苔,絲毫沒有被灼的痕跡。
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