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臉蛋,衣衫上似乎也沾了黑灰。
孔征已經出來很久了。
進入了那道石門后,他無法原路返回,卻在石門中發現一條密道,那條密道也是一堵墻,不過自己能穿過去。
出來的孔征,發現沒人接應,便在劍冢里尋覓起來,看看有沒有趁手的法劍,卻沒想到十幾道流光忽然落下,沒想到是奔著自己來的。
咦?
孔征一開口,所有人才有些意外。
此子氣息太弱,剛剛四周劍氣激蕩,導致他們竟然沒發現對方。
人群中,一位鐵面老者看了過去:“你就是孔征?”
說話的是穆三通,孔征聞言點了點頭,目光瞟向楚飛環,然后移到其他人身上。
這群修士,似乎沒什么惡意,還以為自己給楚飛環透露劍訣的事被發現了。
“我是,見過穆掌門。”
入門大典上,孔征對穆三通印象深刻,這個修士,似乎是離元嬰最近的一位,舉手投足間,一股逼人的氣勢襲來,似乎與他常年執掌劍玄山刑律有關。
穆三通便再不說話,眾位修士打量了起來。
一道道意識鎖定孔征,孔征如同被剝光一般,任由他們查探。
普普通通的修士,衣著普通,修為普通,真氣不過神谷初期,資質平平,筋骨倒是不錯。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普通弟子,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你敲開了石門?”武北斗問道。
孔征一愣,點點頭:“是的。”
“石門中有什么?”梅異人問道。
十幾道期待的目光,孔征心中明白了,他們原來是為此事而來。
“陸祖師的一縷殘魂。”
人群中,陳遠齋激動起來:“祖師爺?他老人家還在?”
不光是陳遠齋,其他人也激動異常,陸無彩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太震撼了,劍玄山若得祖師爺庇佑,在越州仙門的地位肯定會有很大提升。
“說了是殘魂,肯定不在了。”
陳遠齋似乎被戲耍一樣,笑容一收,瞪向孔征:“你耍我們?”
孔征似乎覺得和這種人說話很費勁,于是道:“你們不知道,陸祖師曾經是鬼修嗎?”
此言一出,周圍沉默。
就連穆三通也驚在當場,祖師爺以劍聞名,除此之外,他們只聽說陸無彩還是陣道宗師,可是從未聽過,他還修習鬼氣。
人群中,武北斗低聲道:“他說的是真的。此事……乃問劍峰一脈秘辛。”
不可思議!
鬼修?
劍氣和鬼氣……很違和啊,祖師爺天賦異稟,驚才艷艷,怎么可能會走鬼修的路子?
關于此等秘辛,武北斗是不愿讓孔征透露太多,于是轉了話題:“祖師爺對你說了什么?”
“一些他的經歷,他曾是吳州儒士,因詩文得罪……”
武北斗打斷:“這些不用提,說重點。”
孔征思忖,似乎劍玄山一些人不希望將陸無彩是鬼修之事扒出,不管這是為了營造神秘感,還是為了營造一個正道劍修的身份,總之,陸無彩不能和鬼修沾邊。
孔征道:“他還說過,我將是劍玄山的護法仙師,他會將自己的衣缽傳給我。”
沉默,還是沉默。
誰曾想到,這小子知道了護法仙師的事。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想將此事糊弄過去,日后再說,可是沒想到祖師爺卻和盤托出了。
旁邊,陳之信像是個陪襯一樣站在那里,此時聽的一頭霧水,尤其是孔征說自己是劍玄山的護法仙師,覺得此子癔癥不淺。
念在熟悉的份上,他想提醒兩句,可是話到嘴邊,發現周遭前輩一臉便秘般難受,似乎非常為難,眼睛不由得睜大。
這事……不會是真的吧?
過橋前我也敲了門了,那分明是死門啊!
孔征真敲開了?還得了祖師爺眷顧???
陳之信發現自己腦子不好使了。
孔征擦去臉上的黑灰,露出笑容:“各位前輩干嘛沉默?這身份我不好推辭,但也不是不能推辭。”
穆三通抬手打斷孔征,這點氣度他們還是有的。
祖師爺都說了,將此位置交給孔征,他們也不會以大欺小,因為孔征修為低劣,而不去理會。
“這是祖訓,此位置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同時,內門護山大陣的陣令,我也一并會交于你手。”
孔征發現,這群老家伙緊張了起來,前世幾百年的修行,他哪會不知道這群家伙擔心什么。
怕自己胡來啊!
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愣頭青,有重器在手,等于掌握了內門的生殺予奪,換做誰都會為難。
因為一旦掌握陣令,便能發動大陣,彈指之間變能取人性命。
孔征笑道:“謝過掌門美意。”
穆三通頓了頓,還待要說什么,孔征當先開口:“不過此舉有些不妥,我修為低微,無法持重,陣令暫由師門保管吧。”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一眾修士喜出望外。
不要?
他竟然不要?
看孔征談吐得當,進退有據,不像是那種愣頭青,更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過能有此自知之明,算得上大善。
“哈哈哈哈,小子,你很不錯。諸位師兄師弟,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此子我赤星峰要了。”赤星峰首座梅異人開口。
孔征一笑:“謝過前輩看重,不過既然答應了陸祖師,我似乎就是他的衣缽傳人了,還是不便加入任何一處山頭的好,前輩覺得呢?”
梅異人笑容僵住。
好像……也沒錯。
劍玄山目前輩分最高的,就是劍冢的劍老,那是祖師爺的徒孫輩。修仙界中,輩分很亂,會因為境界提升而提升輩分,元成化就是因為晉級元嬰,才與劍老同輩相稱。
而劍老,是實打實的輩分。
若孔征乃繼承祖師爺衣缽之人,講道理比劍老還高一輩。
梅異人嘴角抽搐,自己若收他入山,豈不是給自己收了個祖宗?
他們對孔征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見到不方便收孔征入山頭,眾修士便又商量了起來。
沒一會,陳遠齋道:“你既然放棄了陣令……”
剛開口,便被孔征打斷:“并沒放棄,陸祖師交于我的東西,我定要好好珍惜,此物暫由宗門代管,若有一天我覺得時機已到,仍會拿走。”
陳遠齋眼睛瞇起,似乎被拂了面皮,臉上掛了一層冰霜。
武北斗道:“諸位不必糾結于此事了。”
他看向孔征,微微一笑:“孔征,你有此自知之明,可見心性不壞。將來磨礪一番后,宗門重器,定會交于你手,還望勤勉,莫愧對祖師爺的期待。”
孔征欠身:“是!”
武北斗一笑:“今日,你已通過劍窟試煉,便可在此處尋一法劍。不過,念在你身份特殊,宗門會特別給你一個獎勵,是吧,穆師兄。”
武北斗看向穆三通,穆三通點了點頭:“護法仙師,乃供奉一職,按照規矩,可賜法器或法寶一件,不過只有到了筑基境才能獲得。你身份特殊,既然是祖師爺衣缽傳人,破一下例也未嘗不可。”
孔征微微一笑,還有這種好處?
想了半晌,他開口道:“這個機會給楚飛環吧。”
人群中,楚飛環杏眼圓睜。
我???
穆三通、武北斗一眾全都愣住,青蛇師太倒是有些高興。
孔征狐疑:“她曾引我入門,將這獎勵送給她,不可以嗎?”
顧老醉醺醺贊嘆:“恩義之人,必得天眷!”
穆三通倒是沒意見,宗門鐵律中,也沒說此事不行,而且楚飛環剛好是筑基修士,給他賜下獎勵,也不算違規。
孔征道:“楚飛環曾贈我一方‘五氣玉皇膏’,這等恩情,我一直未忘。”
焦點一下子變成了楚飛環,楚飛環受寵若驚,同時頭皮發麻,那是因為我要換寒髓下落的……你怎么給說出來了!
“應、應該的……在東蒼上國時,我就覺得此子與劍玄山有緣,偷偷施與援手……還望……各位前輩勿怪。”
穆三通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青玄劍法第六招、第七招也是楚飛環帶回來的,難不成,都是因為碰見此子的緣故?”
眾人這才想起,大半年前劍玄山發生的大事。
顧老咂舌道:“屠青青……你徒兒眼光,比你眼光毒多了,學著點。”
青蛇師太此刻最不愛聽顧老說話,這種明貶自己,暗貶徒兒,偷偷給孔征拍馬屁的酒鬼,嘴巴是真的臭……
穆三通點頭道:“不貪不獨,劍道本性,你的條件,我答應了。楚飛環!”
“弟子在。”
“今日傍晚來領你的獎賞。”
“謝師伯。”
“莫謝老夫,護法仙師身邊,需要一名劍侍,可愿去?”
楚飛環眼角一抽。
需要劍侍的,全都是位高權重的長老,任誰身邊需要,都會有人搶著去,因為給長老辦事,不僅有獎賞,還會被指點一二,在某些程度上來說,劍侍可比弟子更加親近。
但孔征這廝……也配有劍侍???
楚飛環看向師尊,有些郁悶,青蛇師太點頭安慰:“環兒,以后跟著孔征,會獲益良多。去吧。”
“諾。”
楚飛環說罷,幽幽地看向孔征:“你……讓人意外。”
孔征笑了起來:“別廢話,幫我挑一把劍。”
說著,孔征告別一眾人,埋首進了劍冢。
此刻,宗門幾位首座正在互相傳音,鬧的不可開交。
“此子拉幫結伙,心機叵測!”
“分明是恩怨分明,你為何沒一點氣度?”
“那楚飛環居然提前示好,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休得污蔑我徒兒。”
“莫非有些事我們不知道……”
“他不是沒要陣令嗎?都吵什么!”
“這人根本不像是十幾歲的少年!不會是魔門中人吧?”
“胡說八道,怎么不說他是陸祖師轉世呢?”
“滑天下之大稽,穆師兄,將來此子討要陣令時,一定要告知我等。”
“都給我住口!”
“不行,先讓武師弟說說,什么時候派此子出去歷練?”
“對,此子存在,有些雞肋,一個神谷初期的護法仙師,我們會成為越州修仙界的笑柄。”
“……”
人群中,穆三通御劍而起,眾首座見到后紛紛跟上。那些留下的筑基修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怎么看起來前輩們的臉上有些奇怪。
陳之信上前,低聲道:“狄師兄……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個短髯修士無奈道:“別問我,我也不清楚。趕緊挑一柄法劍吧,我與鹿師弟在劍冢出口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