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竹林。
河水繞林而行,巨大的水車,優雅的林中小筑,賦予了一片詩意。
林中往來的文人墨客飲酒作詩,才子佳人結對唱和,雅趣十足。
幾位老者坐于亭中,端著酒盞,共同敬向為首之人:“儒林詞會能有如此規模,墨離居士功不可沒,請!”
為首的是一個麻衣老者,聞言大笑,將美酒一飲而盡。
儒林詞會要開三天三夜,今年能引來這么多文人墨客,幾位老者也欣喜異常,起碼他們在儒林的影響力,又能擴大幾分了。
麻衣老者與他們談笑風生時,忽然見到一個人影出現。
“諸位,失陪一下,你們先聊。”
亭外,人群中,一個麻衣相士走了過來,行禮道:“師伯。”
“俞文,你怎么來了?”
“齊師兄他們如何了?”
麻衣老者淡淡道:“除了石飛,其他人都死了。”
麻衣相士眼角一抽,拳頭不由得捏緊:“師伯,我可聽說那劍修追石飛追到了你的地盤,你就不幫忙一二嗎?”
麻衣老者冷笑:“你是來教訓我的?”
麻衣相士低頭:“不敢。只是師伯此舉讓人心寒。洪墨離,你可是魔門弟子啊,這般宅心仁厚,到頭來那幫正道修士還是不會放過你的。你懂嗎?”
麻衣老者沉著臉:“俞文,今日我有事,別打擾我興致。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想帶走石飛的話,去橋邊的屋子找他。”
麻衣相士一笑:“帶?現在帶他走也沒用了。宗門交代的事我們兩個人怎么完成。師伯,出手吧,就當幫我一次可好?”
“俞文,你和唐巍都是從遺天絕地出來的人,怎么差別如此大?”
“你……”
“哼,你就不去打聽一下,這次你們招來的劍玄山弟子是誰嗎?”
麻衣相士一愣,忽然朝著麻衣老者行禮:“俞文不知,麻煩師伯示下。”
“孔征。”
“孔征?殺了胡天縱的那個孔征???”
一年以前遺天絕地秘境中,越州七大宗門的領隊死了三人。
劍玄山陳豹。
血獸門胡天縱。
青焰教明圣子。
據說胡天縱被孔征和明圣子聯手擊殺,而后血獸門公孫旭、黑風山風郎君又殺了明圣子,卻讓孔征跑了。
孔征是劍玄山中為數不多被重點關注的新晉修士。
麻衣相士沒想到,此次招來的人竟然是他!
“不錯!”墨離居士開口道,“先前只有一位劍修追石飛來此,而后齊敬四人追來,那劍修即將被殺之際,孔征忽然出現。他殺了齊敬四人,我親眼所見。”
又是一記重磅消息,讓麻衣相士心臟一緊。
以一挑四?玄痋谷打聽過,孔征入門很短,修為絕不可能太高,在遺天絕地茍活,只是運氣罷了,他怎么可能以一挑四?!
墨離居士嘆息:“當時你以為我不想出手?孔征身旁還有一個女人,看樣子也是筑基境,如果我貿然出手,沒能滅口的話……會給宗門惹大禍的,你知不知道?!鬼鴆上人三十年毒殺了血獸門所有神谷修士的事,你忘了嗎?!”
麻衣相士怒氣漸漸消去,帶著歉意:“錯怪師伯了,俞文有罪。”
“哼。你與唐巍都是玩蠱的行家,比他入門還早,就是你這莽撞的性子,才被唐巍超了過去。這些年在宮中相人相傻了?會不會相己?”
麻衣相士嘆道:“師伯教訓的是,我知錯了。不瞞師伯,今日我來此還有一個原因,兩位劍修今日降臨皇宮,我恐情況危急,特來此避難。”
墨離居士自然知道他們的計劃,淡淡道:“你借供奉殿之名給劍玄山去了信,他們自然會找紫幽島那位國師確認一下情況。”
麻衣相士雖然認栽,但還有些不服。
“我是沒算到,劍玄山那幫匹夫居然沒有張揚的出現,師伯,到現在為止,根本不像是我們算計了他們,更像是他們算計了我們。”
麻衣相士曾經在墨離居士處得到過消息,劍玄山一行人扮作文士,隨龍雀樓船而來,他們也有所準備,甚至城內唯一被引入仙門的陳之信家宅附近,也安插了眼線。
可是還是沒得到劍玄山的半點消息。
更可怕的是他們先被伏擊了!
麻衣相士非常疑惑,劍玄山那幫人又是怎么找到己方下落的。
墨離居士道:“俞文,你覺得孔征是個怎樣的人?”
麻衣相士搖了搖頭:“沒見識過,不清楚。不過在遺天絕地的表現來看,此子比較低調,起碼……不像那群匹夫那般張揚。”
墨離居士道:“你低估此人了。追殺石飛的那個劍修,被齊敬他們趕來包圍,孔征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趕來救人,只能代表局勢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不是低調,是成竹在胸。”
麻衣相士根本不信。
“師伯,你太高估他了!”
“絕對沒有!”墨離居士沉聲道,“昨日,他殺掉齊敬四人后曾朝我走來,那一瞬間我有種錯覺,他想連我一起殺了。”
麻衣相士表情驚愕。
連……你一起殺了?
他瘋了嗎?
“他肯定不知道師伯是筑基修士!”
“不,他知道。那位女劍修提醒過他。”
嘶……那就是真瘋了啊,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麻衣相士干笑道:“師伯感覺錯了吧?他畢竟還是沒有動手。”
墨離居士一嘆:“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俞文,事后我回憶了一下,那孔征曾經在風起時捻了一片竹葉,我感覺……他好像知道落尸合氣竹。”
麻衣相士像聽天書一樣聽完了墨離居士的故事。
要么是孔征瘋了,要么是師伯瘋了。
這種離奇的事,怎么可能?!落尸合氣竹,那是玄痋谷的秘中之秘,但凡泄露半點,就會被丟入蠆盆之中,受萬蟲噬咬而死。而且蠱修向來不喜歡暴露自己的底牌,這等蠱蟲宿體,怕是越州七宗的高級修士都不認識啊。
驚訝的表情被收起,麻衣相士覺得,師伯這些年可能太敏感了,孔征竟然被高估成了那般程度,這換誰都不信啊。
關于孔征的話題,二人有默契地停下。
二人進了小筑中的靜室,盤坐在茶幾兩側,麻衣相士抿著茶水:“師伯,對于宗門忽然讓我們找劍玄山麻煩這件事,您怎么看?我聽說這段時間,宗門或許對劍玄山有大動作,甚至……吳州的修士也會參與了進來。”
“吳州?血佛寺?還是隱殺盟?這是與虎謀皮!”
“師伯太過古板,我們與吳州魔道一同滅了劍玄山,有何不可?”
“首先,你得能滅掉。”
墨離居士淡淡一笑:“六十多年前那次‘三魔斷劍’,我也有參與。那次是為了奪取劍玄山下轄的靈礦起的沖突,最后慢慢擴大,可惜到頭來四敗俱傷,我魔門三家殺了成百上千的劍玄山修士,他們從此被迫每八年開啟入門大典,補充血液。可我們魔門三家的元嬰老祖也下落不明,導致實力銳減。你的家族是魔門世家,消息肯定比其他人來的多,你覺得……吳州魔道,會派元嬰級修士助拳?”
麻衣相士想了想,搖搖頭。
元嬰修士只能坐鎮宗門,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愿讓這種級別的修士卷入的。此次的行動,吳州魔道修士會參與不假,但麻衣相士可不覺得,吳州的元嬰修士會參與。
“哼,明白就好。當年即便元嬰修士參與,劍玄山仍舊沒有被滅。反而是我們魔道三家先后衰弱,讓青焰教趁勢崛起。”墨離居士感慨萬分,劍玄老祖可是陣修啊,劍玄山肯定有陣法護持,攻打這種宗門,太傷了。
麻衣相士想了想,開口道:“不過這次……似乎是真準備打了。我家族的長輩說,此時正趕上吳州星辰宗的‘法天道會’,吳越兩地少有的正道大宗沒法騰出手來支援,吳越魔道卻暗中聯盟,簡直是滅掉劍玄山的良機啊。”
墨離居士深思起來,天時確實不錯,地利嘛又是劍玄山,肯定不好攻打,他想說些什么,發現竹林中開始了文斗,于是道:“宗門目前還沒調筑基修士返回,具體的事我也不清楚。到時候再說吧。這幾日,你暫且住在我這里,免得到時候你死了,我不好向你族人交代。”
“謝師伯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