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黑沼城的特殊污染剛剛被清理過后,整座城的大部分人還都沉浸在久違已久的酣暢睡眠中沒有醒過來的狀態,有些勤快的人,便已經爬了起來,為他們的事業忙碌著。
有人正趁著街的人少車少,匆匆的拉著貨,鋪向黑沼城里的各個地方。
有人意料到了那一場狂歡之后,可能會產生大量的需求,正急急的跑向了那些種植園,想要在別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先敲定一大批能讓自己發財的貨物。
也有人,只是睡了不長時間,便從床上爬了起來,畏畏縮縮的跑到了街頭上,猴急的尋找著自己熟悉的黑草販子,想先搞一批東西,回去好好的狂歡過一次之后,再上床睡覺。
更有一些人,本來就因為囊中羞澀,目光變得異常陰沉。
坐在了空蕩街頭的長椅上,看著一扇扇破損的窗戶,握緊了口袋里的刀子。
在這個城市其他的幾個地方,也有很多人得到了會議室里剛傳出來的消息。
無論是正乘車往二號衛星城的行政廳趕來的,還是行走在各棟建筑的頂端,靠近行政廳的,以及那些穿梭在了黑影里,心里已經生出了大鬧一場念頭的,同時松了一口氣,然后各自聯絡了自己的代言人,并向他們提出了自己的訴求:“之前說好的事,可以開始執行了。”
“現在你們也已經可以放心。”
“即便是能夠清理掉整個黑沼城特殊污染的能力者,也無法一句話決定黑沼城的命運。”
“去吧,他既然表了態,那就可以做出最后的決定了。”
“如果青港愿意,可以把最大的一塊蛋糕給他們,這是我們應有的善意與規矩。”
而在整個黑沼城的地下世界,無數消息靈通的人,都在因為這一句話的傳開,而松了口氣時,某個衛星城的邊緣,也正有幾個人有些無奈的搖著頭。
其中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孩,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道:“無趣,這樣的城市,沒救了。”
“還以為青港那位能做些什么呢。”
有戴著眼鏡的人笑道:“很正常啊,他又不是神經病,做事總會多點考慮。”
“不對……”
同樣也是在這時候,有人忽然一抬頭,驚道:“有什么東西出現了?”
正叼著黑草卷成的煙卷提神,拉著一車一車的貨,運向了各個中轉站的人,忽然之間,手掌變得無力,車頭猛得扎向了路邊,直接撞到了旁邊的大樹上,轉身都翻轉了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
他身邊副駕上的人又驚又怒,慌忙過來扶他:“車都開不好,貨丟了怎么辦?”
但是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這個司機時,卻忽然間感覺到了不對。
只見那個司機的瞳孔正在放大,變得一片虛無,身子緊緊的蜷起,縮成了一團,渾身上下,有如觸電一般,起了一層一層的顫栗,喉結滾動,有模糊不清的話從他嘴巴里傳了出來。
仔細聽去,才能夠聽到他在喊:“天……天黑了。”
“什么意思?怎么就天黑了?”
副駕上的人破口大罵著,下意識抬頭看去,天上一輪耀眼的太陽。。
剛想回過身來拉他起來,居然之間,眼前變得一片黑暗。
他驚恐的抬頭,就看到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
只有濃重的黑暗,徹底的將自己籠罩在了里面,他又驚又急,抬頭向前看去。
卻只見看到,眼前的黑暗之中,有一張粗獷而陰冷的臉,出現在了黑暗里。
這張臉,占據了他幾乎全部的視野。
刀鋒一樣的目光,緩緩在他的身上掃過,讓他每一寸皮膚,都有種被刀刮的森涼感。
在目光之后,濃重的黑暗之中,有空洞而干巴巴的聲音響了起來。
“下一次觸碰黑草的時候,就是你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了我手上的時候……”
“當然了,我很仁慈……”
那個聲音慢慢說著,聲音一點一點的變大,并快速的充斥了他們的腦海,仿佛形成了回音,一遍一遍的,在他們的大腦里回蕩著,填滿整個思維,形成了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
“所以,我會給你們選擇恐懼的方式……”
“比如永受刀剮,鋼釬穿腦,又或者是上鍋清蒸……”
街頭上,正打算鬼鬼祟祟進行交易的人,握緊了刀柄,打算挑選一戶有人的人家闖進去的人,就在他們彼此的手彼此抓向自己所需要的東西時,忽然就整個人都呆立在了當場。
瞳孔同時變大,血色在臉上褪去,渾身上下的汗液,一層一層的滾落了出來。
異常的無力感侵蝕全身,他們慢慢蹲在了地上。
身體似乎徹底失去了控制,他們當著周圍人的面,口中喃喃重復著一句話。
肌肉都因為強烈的恐懼而徹底失控,音調怪異又拉長:
聲音越來越大,一聲聲重復的喊著時,眼睛,鼻涕,同時扭曲的掛在了臉上。
“你在做什么?”
正在某個隱秘的房間里,舒服的坐在了沙發上,用火機烤著手里的雪茄,有條不紊的向對面的代言人講述著自己可以在這一次黑沼城的重建之中給他多少支持,但這個代言人又要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替自己賺來足夠多的利益的人,也忽然間,意識到了問題有些不對。
雪茄已經被火苗烤到焦了,燒紅了巨大的一塊。
但他的眼睛卻一眨也不敢眨,只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代言人。
對方的瞳孔已經變得放到最大,空洞到了極點,讓人看著有種發毛的感覺,表情似哭似笑,用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喃喃自語著,語調極快,仿佛是重復的念誦著某個神秘的咒語:
“天已經黑了……”
“恐怖已經降臨……”
“有什么東西,它……它在盯著我們……”
“什么人在搞鬼?”
手里拿著雪茄的人反應極快,在感覺到了那種突如其來的毛骨悚然感時,忽然便已高高跳起,手掌順勢從腳踝處拔出了手槍,一顆黑色的特殊子彈上瞠,直直的頂在了對面代言人的額頭上,沉聲道:“不論你是能力者還是精神怪物,最好立刻停止繼續裝神弄鬼……”
在槍指了過來時,口中不停喃喃自語的人,聲音消失了。
正在這個拿槍的人微微松了口氣時,他忽然發現代言人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那雙眼睛的瞳孔不停放大,好像兩面鏡子。
鏡子深處,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一兩道黑色的影子,幽幽看著自己。
“唰!”
在那影子看到自己的瞬間,他心臟都幾乎停止。
“滾……”
也在這一霎,代言人忽然厲聲大喝,瞳孔里的影子猛然放大,向著外面撲了出來。
在那影子放大到了極點時,居然直接形成了一團黑色的陰影,突兀的撲出了他的眼睛,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團黑色的潮水,張牙舞爪,如同一只惡魔,向它發出了可怖的咆哮。
持槍的人幾乎毫無抵擋之能,便直接摔出了三四米。
“喀喀喀……”
他的手腕,瞬間成了一個光滑的斷面,手掌掉落在地,被黑暗吞噬。
就連落在了地上的槍,也瞬間被扭曲,形成了一團廢鐵。
“魔鬼,魔鬼……”
持槍的人恐懼到了極點,再也一刻不敢流,拼了命的逃出了房間。
直到逃出很遠,仿佛還能聽到,身后有瘋狂的笑聲,在哈哈的笑著,仿佛一直跟著他。
同樣的變化,出現在了這個城市各處。
不知有多少人,忽然變得瘋狂,眼睛深處,有魔鬼在狂笑。
在很多人的眼中,天空中像是突然被罩上一層黑網,整個城市在一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咔哧咔哧……
漆黑如墨的四周傳來刺耳的摩擦聲,像是動物咀嚼骨頭的聲音。
“呵呵呵呵……”
陰冷的怪笑不知從哪里飄來,所有人的心頭就像被壓上了一塊巨石,無形的恐懼籠罩淹沒了他們的心臟,一種讓人顫栗到了極點,卻不可能暈眩過去的感覺,填滿了整片腦海。
“準備好了嗎?”
不知有多少渾渾噩噩的人,腦海深處,瞬間響起了一個聲音。
然后他們一下子變得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啊!!!”
有在破敗的房子里吞云吐霧,毫不在意身邊襁褓中的嬰兒的女人,猛得轉過頭去,就看到黑暗籠罩的房子里,柜子旁邊的角落,一個披著雨衣的高大男人,冷冷的向自己看了過來。
他的懷里抱著自己的孩子,手里則隱隱露出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廚刀。
她的尖叫傳遍了整棟樓,但丈夫沖進了房間里,卻只看到她自己抱著頭顫栗。
孩子就在她身邊,被煙氣熏的咳嗽。
“滾!快滾!”
有人拼命拿著槍,向著陰暗的角度不停的勾動扳擊,但眼前的影子卻越來越清晰。
無數個死去的人變幻著模樣,帶著神秘的微笑向他們靠近。
“你……你不是已經被我殺了嗎?”
“鬼,你是鬼嗎?”
更有人將手里的煙卷扔到了一邊,抱著腦袋趴在地板上,號陶大哭:“爸……爸……”
“我錯了,你別再打我了……”
整個城市都像是在這黑暗中扭曲起來,黑沼城里,本來就有著大量嚴重受到了黑草影響的人,他們有著各種不同的人生,也有著各種不同的偽裝,平時很難將他們劃作一類人,但在這一刻,無論他們在做什么,也無論他們是誰,都忽然間,看到了讓自己最恐怖的一幕。
恐懼,不安,惶恐,負面的情緒在不斷上漲。
而在無數人腦海的深處,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發出了興奮的大笑。
“忤悔吧……”
“改過吧……”
“反正沒有人會原諒你們……”
“呵呵呵呵呵……”
“我對你們是否改過完全不敢感興趣……”
“我感興趣的只有你們落進我手里的那一刻……”
而在另外一些地方,即使沒有服食過黑草,也沒有直接參與這樣的交易,但剛剛就準備趕往行政廳,與那位異想天開的青港能力者“碰一碰”的人,也猛得意識到了某些不對。
他們沒有接觸過黑草,所以感知不到那種恐怖。
但他們還是感覺到,正有一種龐大而恐懼的精神力量,忽然在這座城市里蔓延了開來。
那種精神力量陰冷,怪異,而且瘋狂,仿佛有著一種順著人的毛孔往身體里鉆的靈活,又像是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從這個城市的各個地方,各個角落,向著他們看了過來……
“嘎吱……”
正駛往二號行政廳的轎車,忽然停了下來。
轎車上的人感受著周圍蔓延開來的精神力量,沉默了好久,忽然道:“回去。”
轎車原路返回,仿佛沒有來過。
正行走在黑沼城的建筑頂端,俯瞰著這座城市的紅色緊身服忍者,忽然發現周圍形成了恐懼的海洋,于是她沉默了很久,慢慢順著旁邊的電線桿出溜了下來,老老實實向城外走去。
“是邪神降臨了嗎?”
躲藏在了陰影里的存在,牙關顫顫響了起來,才聲音微弱的道:“我錯了……”
因為認錯態度良好,所以大部分都被放過了。
但還是有一些倒霉的,悄無聲息的消失,只有咀嚼的聲音從他們的藏身處隱隱傳開。
“那是什么?”
穿著短裙的姑娘感受到了那種驚恐的變化,目光大變:“他怎么敢這么做?”
戴著眼鏡穿著西裝的人怔了一下之后,才笑了起來:“他還真是個神經病啊,我喜歡!”
同樣在這些變化發生時,陸辛腳步輕輕放松,回到了韓冰她們休息的辦公室。
表情顯得非常輕松,笑著道:“你們看,很容易不是么?”
長椅上,銀毛正蜷成了一團,臉色發白,瞳孔放大,身體劇烈的顫抖。
做噩夢一般,連聲的自語著:“不想被刀剮啊,也不想被清蒸,不要砍的腦袋啊,也不要割我的蛋……我也不想碰這些東西啊,但這是我的事業,干一行愛一行這個道理不對嗎?”
“嗚嗚嗚嗚,我真的不甘心啊……”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讓別人都看不起我,千萬不要啊……”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追求事業了……”
“我發誓,我發誓,我再也不碰了……”
“真的不碰了……”
陸辛的目光落在了銀毛的身上,微微嘆息了一聲。
自己果然還是扼殺了他的夢想。
而在他嘆息著時,正急急的看著銀毛變成了這個樣子,明顯是受到了嚴重污染癥狀的韓冰與紅蛇,已經異常驚恐的抬起了頭來,紅蛇身上的汗毛,都像是鋼針一樣豎起了一層。
韓冰手腕上的精神檢測儀,則是數值達到了警報的程度。
她們冷不丁一抬頭,就看到了面帶微笑的陸辛,頓時緊張的叫了起來:
“單兵先生,你……你做了什么?”
“我嗎?”
陸辛已經聽到走廊里,甚至是那片會議室里,響起了一片恐慌與驚呼聲,再加上眼前的銀毛,很好的向自己展示了某種心理上的歷程變化,于是,他也很滿意的輕輕點了下頭。
然后,他坦然的向韓冰回答:“嚴格說起來,我什么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