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已經是夜里十點鐘,汽水城鋼鐵吊橋,居然沒有放下。
鋼鐵吊橋前的守衛,同樣也顯得有些稀疏。
因此陸辛擰緊了油門,便在他們大聲呼喝著向自己開槍之前,精神力量,在以壓到了極低的頻率下釋放,這些守衛便完全來不及真正的阻止自己,就軟軟的摔倒在了吊橋旁邊。
陸辛則借著這個機會沖出了汽水城,然后順著馬路,一路狂奔。
身后的鋼鐵吊橋處,很快響起了警鳴,似乎是已經知道了有人正在闖過鋼鐵吊橋。
正常情況下,陸辛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但如今事急從權,也只好先沖出去,大不了在事情了結之后,可以通過青港,向汽水城發一份有關自己這種行為的解釋,再交點罰款。
最重要的是,是在大亂掀起之前,離開這個龍卷風漩渦。
“呼……”
他直到沖出了十幾里路,才微微松了口氣。。
剛剛在城中向外沖出來時,能夠感覺到,大量的窺視目光。
尤其是,其中有一道被刻意掩飾,很微弱的目光,甚至讓自己都有點心驚。
直到如今,才感覺好了些。
遠處,汽水城的方向,還是能夠看到,有一些微弱的紅光,像螢火蟲一樣的飛來。
那應該是被某些組織操控的無人機,在追蹤自己的位置。
只要有人看著自己,陸辛就會生出感應。
哪怕他們是通過了無人機這樣的電子設備看著自己,陸辛同樣也可以察覺。
這是對方看到了自己之后,便與自己產生了微妙精神連接的表現。
精神層面的感知,也有不同的層次。
最低的層次,精神靈敏,可以精準察覺到來自人群里的目光,且判斷其是友是敵。
再高的層次,閉著眼睛,也可以捕捉到是不是有人看著自己。
再高一層,哪怕對方隔著監視器觀察自己,也可以察覺。
而如果到了極致,那么,整個世界上,但凡有人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或是看到了有關于自己的視頻,或是僅僅是交談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會立刻被自己察覺,并定位。
又或者說,達到了神的層次。
但凡有人在心里想到了自己,便也會立刻心生感應。
范圍是……整個宇宙?
如今的陸辛,還無法在這絲絲縷縷的觀察中,精準而細密的分析出結果,比如是誰在窺視著自己,他們又有著什么樣的目的,各自有著什么樣的身份與背景等等,但他仍然可以在精神層面,產生一種危險的警兆,因此稍稍放慢了摩托車的速度,然后皺起了眉頭思索。
這群殺手,居然這么不怕死?
自己在入城之前的威懾,難道對他們就沒有半點作用?
“眼鏡,幫我指出最為空曠的地方……”
深呼了一口氣之后,陸辛立刻喚出了自己左眼鏡片上面的地圖導航。
自己不怕那些殺手。
但不希望鬧出太大的動靜,所以,只能尋找空曠無人的地方,再來解決這些問題。
“嘀——”
眼鏡的反應很快,立刻閃爍起了藍光,一副汽水城周邊的地圖,顯示在了鏡片上。
一條紅線,避過了周圍所有的聚集點,彎彎繞繞,指向了某片空曠的荒野。
可以了。
只要遠離了聚集點,便可以避免了再生事端的風險。
“轟隆隆……”
但也就在陸辛循著路線,快速的向前趕去時,忽然之間,左前方,一團耀眼的火光,忽地炸起在了半空,將一片黑沉沉的荒野,照得紅通通的,隱隱有哭喊聲伴著火光傳了過來。
陸辛微微一怔,擰緊了油門的手掌稍稍放緩。
抬頭看去,眼睛里的黑色粒子微微一顫,眼前的畫面不停拉近。
旋即旋及他便臉色一變,車頭稍作調整,急急趕去。
發生了劇烈爆炸的,是一個座落在了荒野上的聚集點,如今,他們藏油的油灌,已經將大半個聚集點,淹沒在了火海之中,不知有多少尸體發出了焦糊的味道,還有滿身是火的人拼命奔跑著,但是幸存的人,卻幾乎顧不上,一個個哭天搶地,喊著別人拿武器去追。
“出了什么事?”
陸辛沖到了聚集點旁邊,便準備幫忙,低聲問著。
“孩子……孩子……”
這個聚集點里的人差點把陸辛當成了敵人,但陸辛的眼睛使得他們強行冷靜了下來。
扯著嘶啞的嗓子喊:“有騎士團襲擊了我們的村子,炸了油罐,死了……死了很多人,但是,但是要去追啊,他們……他們把我們村頭孤兒院的孩子……孩子全綁走了……”
陸辛眼中黑色粒子微微一顫,握緊了車把。
每個聚集點都有孤兒院,因為誰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時候會死在荒野上。
而孤兒院幾個字,又讓陸辛更為在意。
他立刻問清楚了那支騎士團離開的時間與方向,擰緊車把快速的向前沖了過去。
急行途中,他反而微微閉起了眼睛。
下一刻,扭曲力場快速的撐開,向著荒野深處擴散了過去。
像一條無形的蠶絲,忽然之間,以他為中心,快速的向著周圍各個方向滑去。
崎嶇的小路兩側,幽黑荒蕪的雜草,像是同時被梳子梳向了兩側。
一時之間,所有精神力場籠罩的范圍內,一切的事物,盡皆映入了自己的腦海。
并且精神力場還在飛快的,無止盡般向外擴散。
扭曲力場,撐得越大,精神力量越稀薄,感知能力越差。
但是陸辛的扭曲力場已經撐到了七八公里外,居然還是遠遠沒有停下一般。
直到他的精神力量,捕捉到了東北方向,一隊正在急行的荒野騎士團,那是七八輛摩托車護衛在中間的一輛大卡車,卡車的后車兜里,赫然擁擠著十幾個恐懼又無助的小孩。
深吸一口氣,陸辛立刻加快了行進速度。
在妹妹的幫助下,摩托車的性能被發揮到了極致,而且在紅月之下,驟然閃出了一團一團的黑色粒子,摩托車開始時不時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便已到了十幾米之外的位置。
如此漸序,循環不止。
只用了三十秒左右的時間,陸辛便追上了那支騎士團。
他猛得一提車把,摩托沖到了半空之中,與紅月齊平,然后俯沖了下來。
同一時間,摩托車后面的箱子里,機器狗頂開了箱子,伸出了長長的多管轉輪槍。
“突突突……”
火舌噴出,將這一支騎士團掃成了肉醬。
陸辛抬手在扭曲力場的范圍內布下了幻想的力量。遮住了這些騎士團的人慘死的樣子,以免被這些孩子們看見。然后才靠近了他們,臉上微微擠出了一個笑容,準備先把他們送回聚集點去。然后就忽然發現,這些孩子們一個個眼神空洞,看起來明顯有些隱隱的迫切。
他們似乎不希望自己被救,只是渴望的看著東北方向。
“媽媽,媽媽……”
他們口中小聲的叫喊著,似乎他們的媽媽,就在那個方向。
“精神污染?”
陸辛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了一抹奇異又冷怒的神色。
這些小孩子,赫然都已經受到了某種精神層面的影響,也就是說,并非單純被綁架。
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深呼了口氣。
“嗡嗡嗡……”
精神力量不停的鳴顫,擴散開一個個的空氣波紋圓環。
陸辛通過這些空氣圓環,立刻就看到,七八里外,同樣也正有一隊騎士團在急急趕路。
他們身后,甚至還有一隊聚集點里的人瘋狂追趕著。
但是聚集點里的人,武器明顯不如騎士團,已經徹底被他們壓制。
扭曲力場繼續擴散,陸辛更是看到,紅月下的荒野上,更多的詭異一幕幕出現。
有起碼四支騎士團,在拉著搶來的孩子,沖向某個方向。
更遠一些的位置,甚至可以看到,有一個高大的節足生物,模樣像是三截豎起的藕節。
但它的身體上,卻裹著一件黑白相間的修女服,懷里抱著一個小孩,嘴里哼唱著歌謠,正在紅月之下,輕輕的搖動著身體,慢慢的向著東北方向走去,姿勢說不出的怪異扭曲。
而在它身后,則有一連串的小孩,隨著它搖動的節奏舞動,跟著它前行。
“唰!”
陸辛猛得睜開了眼睛,神色有些難以置信。
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騎士團,在沖進了聚集點,搶奪這些沒有父母的小孩子?
這些小孩子,受到的是什么類型的精神污染?
以及,為什么這么巧?
偏偏在自己來到了這片荒野時,遇到了這樣瘋狂的事情?
沒有時間多做作考慮,雖然陸辛雖然已經意識到了有些問題,但還是立刻做下了決定。
從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了一顆信號彈,發射向了高空。
通知通過先前那個聚集點的人,過來領回這些小孩子。
而他自己,則迅速的一提車把,摩托車頓時調整了三十度角,猛得向前沖了過去。
追逐的過程中,便已經不停的加速。
因為速度太快,。
就連妹妹也忍不住撲到了前方,幫助他把住了車把,飛過了一條條溝壑。
陸辛沖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支騎士團前,刻意留下了一個活口,冷聲詢問他們綁架這些孩子的目的目光,但卻只看到這個騎士團的成員,似乎已經失去了神智,只能喃喃的大叫著:
“修女……”
“蒼白修女要這些小孩,我們是在幫他們找媽媽,幫他們找到回家的路……”
事情又在一瞬間,變得更為復雜。
蒼白修女是什么?
她為什么會要這些小孩?
這究竟是陰謀,還是只是自己遇到的,一個偶然發生的污染事件?
來不及多想了,陸辛知道,在這一刻,已經有太多的小孩,被送向了某個地方。
于是他一槍殺死了這個人,高高的提起車把,繼續向前沖去。
殺死精神怪物,救下那些被領向不知名命運的小孩。
陸辛知道自己應該做這件事。
一切都理所當然,并沒有給自己留下太多思考的余地。
但就連他自己,其實也并沒有一個概念,在這過程中,已經漸漸通向了另一個地方。
“他確實在按照我們既定的路線前進。”
“中間雖然稍有偏差,但那也是我們低估了他的力量,沒想到他突圍這么快的緣故。”
“整體方向上,反而比我們預設的時間還要早。”
汽水城里,神秘的會公議室內,穿著方片斗篷的人得到了新的信息,輕聲匯報。
“這不算什么。”
身上披著紅心斗篷的男人沉聲道:“看到了火光,自然會去關注一下,這是他的好奇。”
“發現了有小孩被帶走,便一定會去救回,這是他的善良。”
“意識到有污染因素摻雜其中,身為能力者,他就一定會調查,這是他的責任。”
“而在這個過程中,哪怕會生出一點疑心,緊張狀態下,也絕對不會避之不理。”
“這,是他的擔當。”
“當然了,意識到有問題,也仍然會繼續迎難而上,也牽扯了一點點的……”
“……自信。”
“好奇,善良,責任,擔當,自信……”
“這都是一個人最美好的品質,但如今,便都是他的弱點。”
“這些弱點,利用得當,就一定可以將他送入陷阱。”
穿著紅心斗篷的男人,輕輕嘆了口氣,道:
“本質上,他只是一個受到了污染,又想治好自己的人罷了。”
“簡單來說,他甚至都不是能力者,只是一個被污染體。而他治好自己的過程,便是找回自我,誕生人性的一個過程。只可惜,人性本來就是弱點,這給了我們殺死他的機會。”
旁邊,身披梅花斗篷的人微微一頓,道:“我們付出的……成本,會不會太大?”
“這可是在殺死一個擁有神之粒子的人……”
身披紅心斗篷的男人道:“人性是我們能把握的,他唯一的弱點。”
“既然要對付他的人的性,當然,也要狠心一點。”
“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最后這個陷阱,是不是真的有效……”
話說到了這時,眾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身披黑桃斗篷的人,黑色的頭罩下,目光微亮。
“只要他來了,就必然會死。”
黑桃斗篷的男人微微抬頭,從袖子里抽出了一張有著詭異花紋的撲克片,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張小王牌。
然后他聲音淡淡的道:“神是無法被殺死的,但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