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雖然我確實不算你們學神圈兒的,但也用不著當面損我吧……
被當面鄙視了的威廉咂了咂嘴,無語地回了女教皇一個微笑。
你萌死了,聽見沒?你萌死了,我是你的!
中年男人聞言也把目光投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威廉一眼后,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倒也別這么說,他雖然不算聰明,但至少勇氣可嘉……對了,年輕人,你不是要問問題嗎?”
“那我就問了。”
威廉點了點頭,盯著中年男人的眼睛,放慢語速開口道:
“假設有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只要某一塊木板即將腐爛,就把它從船上換下來,那么當這艘船的最后一個部件都被換下來之后,它還是原來那艘船了嗎?”
“當然還是原來那艘。”
中年男人還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女教皇已經一臉冷淡地評價道:
“那些木板只不過是軀殼而已,無論怎么更換都無所謂,那種已經朽爛的東西,直接丟掉不就行了?你這個問題簡直無聊至極。”
嘖,所以你的船破了,就想換成小富婆的船是吧?
威廉瞇著眼睛,神情不善地看了看她,開口補充道:
“教皇大人,請別忘了,我說的可是換下來,而不是直接丟掉。”
在中年男人皺眉苦思的神情中,威廉冷著臉道:
“如果用所有換下來的部件,重新拼成一艘和原來完全相同的船,那么這兩艘船,到底哪一艘才是出海時的那艘船呢?”
女教皇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眸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之色,隨后抿了抿嘴唇不再說話,同樣陷入了思考之中。
少頃,一道感慨聲打破了沉默。
“雖然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但這還真是個很不錯的問題。”
中年男人捏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一個用是所有原本部件拼成的舊船,一個是載著乘客一路航行的船,兩邊各自都承載了原船的一部分,卻又不盡相同……”
大佬慢慢坐回椅子上,看著威廉溫和地笑了笑。
“這個問題我雖然能勉強給出答案,但無論怎么想都有些牽強……年輕人,恭喜,你過關了。”
聽到“過關”兩個字后,威廉頓時長吁了一口氣。
幸好這個世界上有真神在,解釋不明白事兒一股腦扔給神就完了,導致大部分人不會考慮這些神神叨叨的哲學問題,不然想過關還真有點兒懸。
“那我可以走了嗎?還有,黃泥石板從現在開始是我的了吧?”
“當然。”
面對威廉的發問,中年男人含笑點頭,像是親眼看著類人猿進化了似的,望向威廉的眼神欣慰之極。
威廉無語地咂了咂嘴,心下還是有點憋悶。
雖然他感覺得出來,對面的大佬是真心為自己高興,但這家伙的眼神也太誠實了吧?就算你真這么想的,就不能稍微遮掩一下么?
“等等。”
就在威廉準備離開時,一旁的女教皇抬起頭,神情平靜地道:
“我想明白剛才的問題了,新船即使所有的部件都來自于舊船,但當它的部件被換下來時,那個部件就已經結束了它的使命,將繼續航行的目標托付給了新的部件。
所以哪怕用的是舊船換下來的零件,但它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船了,在所有的舊零件都被換下來的時候,舊船就已經徹底結束了她的使命。”
“你說得對。”
威廉點點頭,承認了女教皇的回答,畢竟中年男人已經宣布他通過了考驗,那新船還是舊船就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把小富婆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他本想就這么直接離開,但想到“卡麗娜”滿是期冀的眼神后,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就像你說的那樣,即使是一塊船底的木板,在徹底腐爛之前,都知道要將目標托付給新的部件,自己默默離開,你又為什么一定要占據別人的船呢?”
女教皇聞言神色一厲,縱使五感已經幾乎失靈,但她“刮”過來的眼神,依舊如同刀子一樣鋒利。
她虛盯著威廉的方向,一字一頓地道:
“因為那艘船也是我造的,我不是一塊朽爛且可憐的木板,而是那個坐在船上的人!”
你是船上的人又怎么了,你的船沉了,另一條船上的人就該死唄?
威廉瞥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后緩緩消失,離開了這個僅有兩把椅子的未知空間。
如果另一條“船”上的人不是卡麗娜,他還真未必會管,甚至之前即使猜到小富婆可能已經被抓,為了不過早地惹來關注,他都做好了暫時袖手旁觀的準備。
不過,人終究不可能永遠依照理性活著。
“卡麗娜”在述說她的夢想時,言語中滿是對生活的熱愛,那雙眼睛中濃濃的期冀,和她平時最喜歡穿的白裙子一樣潔凈,單純得甚至不像一個成年人,竟有種孩子似的天真……
無論有多少理由,那樣美好的希望,都不該就這么被毀掉!
在威廉徹底消失后,神秘空間也逐漸開始崩塌,中年男人的身體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在身影完全消失之前,他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女教皇,神色有些傷感地道:
“那個小家伙說的話……唉!所以你也用了當年他們給我準備的東西么?其實你沒有必要這么畏懼死亡的,它并不是你人生的終結,而是另一場偉大冒險的開始,”
“安大人,我并不畏懼死亡。”
女教皇微微搖頭,聲線平靜地道:
“您還記得弗蘭老師嗎?
他在剿滅命運教會的那一戰里受了重傷,卻硬是撐了五十多年,等到我通過您的考驗才笑著離開,并在臨死前將教會托付給了我,希望我能找回教會失落的榮光……”
說到這里時,女教皇低下頭,擋住了臉上的表情,低沉地道:
“但我辜負了他的信任,前半生選擇了追求愛情,沒能做一個好教皇……所以,我想換一種另外的活法,不那么自私地重來一次。”
“小弗蘭么?看來那個小家伙,直到死都還是一副倔脾氣。”
中年男人微微搖頭,留下了一句話后便緩緩消失,整片空間也跟著一起徹底崩滅。
“果然,我當初就不該建這個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