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四十多分鐘之后，一個頭發花白、六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身材瘦高，看起來保養得還不錯。戴著金絲眼鏡，整體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感覺，又帶著淡淡的官威。
很顯然，是屬于那種文化型領導。
他一進門，古玩店老板陳二發立刻站了起來，滿臉帶笑地快步迎了上去。
“劉館長，辛苦辛苦。大晚上的，還把您給叫過來。實在是抱歉啊。”
原來，這人就是山城博物館的館長，劉能。
劉能也笑著點點頭，伸出手和他握住：“沒事，陳老弟既然說是要緊事，我自然要給你一個面子。”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關系和諧。
但陳二發卻很清楚，人家山城博物館的館長，位高權重不說，還在整個西南的古董文玩圈子里有著崇高的地位。
憑啥對你這么客氣？
無非一個字而已——錢！
沒錯。
陳二發剛才在電話里承諾，只要劉能過來幫忙堅定一下一幅畫的真偽，就給他兩萬塊好處費！
只是跑一趟而已，既能賣個人情，還有兩萬塊“辛苦費”拿，何樂不為？
畢竟劉能這個博物館長也是公職人員，雖然很有地位，但正經的工資其實也就那樣……
“陳老弟，是要讓我堅定什么啊？”
劉能笑呵呵地問到。
陳二發則是帶著他走到張起靈身旁，介紹到：“這位小哥說，他手里有一幅畫。看似仿品，其實是真品！”
劉能頭上冒出一堆問號。
啥意思？
這話說的，啥叫看似仿品，其實是真品？
陳二發便解釋了一遍，劉能頓時也來了興趣。
“揭畫？”他盯著張起靈，“這種古老的技法，連古書畫圈子里的資深玩家知道的也不多。你一個年輕人居然知道得這么清楚，師承何處？”
張起靈淡淡道：“沒什么師承，就是喜歡這行。不用多說，我們直接開始吧。”
他讓陳二發從倉庫里拿來一些需要用到的工具，包括噴涂、濕潤、蒸煮會用到的東西……
劉能一看張起靈的動作，就越發覺得，這年輕人不得了！
就算他曾經見過的一些老書畫匠人，都不一定有這么熟練。
對于張起靈說的事兒，劉能心里已經信了六七分。
但同時也有一個疑惑——就算任仁發《神駿圖卷》的真跡隱藏在表層之下，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這種事情，不揭開看看，都無法百分百確定的！難道這家伙有透視眼嗎？
而幾乎全程懵逼的陳末、豬頭、荔枝，現在也都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盯著張起靈在那里進行著揭畫……
大概四十分鐘之后，張起靈感覺差不多了。就用特制的鑷子小心翼翼地從右上角夾起第一層輕薄的宣紙，輕輕地往下揭。
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一張畫就被揭了下來。
除了顏色變淺了一些，而且非常輕薄之外，和剛才看起來沒什么不同。
“小哥好手藝啊！這么快的速度，這么嫻熟的手法。嘆為觀止，簡直嘆為觀止。”
劉能啪啪啪地拍手叫好。
陳二發這個古玩店老板，自然沒有博物館長那么好的眼光，但也知道這絕非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
或者說，就算眼前這個叫做“茅十八”的年輕人從娘胎里就開始學揭畫、揭裱，也不該這么厲害啊。
“難道說，最后一層真是任仁發《神駿圖卷》的真跡？”
陳二發想到這里，心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用兩萬塊就賣掉了啊！
對于劉能的夸贊，張起靈沒有任何反應。繼續揭畫……
第二層！
畫上的顏色變得更淡了一些，他也更小心了一些。
終于，第三層揭開。
最下面的那張畫紙，呈現在眾人眼前。
張起靈長出了一口濁氣，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好了，你來鑒定吧。”
于是，劉能走上前去，手里接過陳二發遞過來的放大鏡，仔仔細細的開始看。時而皺眉，時而低聲叫好……
大概兩三分鐘之后，他抬起了頭。目光里，已經全是火熱和激動！
“真跡，這絕對是任仁發《神駿圖卷》的真跡啊。如果不是真跡，我直播吃翔！”
劉館長斬釘截鐵。
陳二發臉色大變：“這，這……真是任仁發的真跡？”
劉能后退一步，感慨道：“其實，我大概三年前在成都見過王老爺子家里珍藏的那幅《神駿圖卷》真跡。當時我就覺得，隱隱有些古怪。但卻說不出怪在那里。畢竟那確實是真跡。現在才知道，原來那確實是真跡不假，但卻是《神駿圖卷》三分之二的真跡，所以顏色和厚度質感后有些細微差異。還有三分之一，在這里藏著啊。”
說完，他又看著陳二發：“不信的話，陳老弟可以親自也來看看。其實有時候，堅定真品比堅定贗品、仿品更簡單的。一眼就能看出差別。”
這話倒是沒錯。
舉個例子，就像是你考試的時候做題。讓你正常做，不一定會。但先把答案給你，讓你倒推過程，就要簡單很多了！
當然，如果學渣還是不行，那就是另一方面的問題了……
陳二發湊近看了幾分鐘，多年來浸淫古玩字畫的經驗和理智告訴他：劉能說的沒錯，這就是任仁發的真跡！
他渾身都在發抖，聲音發顫：“天啊！我的天啊！我，我把任仁發的真跡，兩萬塊就賣出去了？我，我這個敗家子啊。”
陳二發開始啪啪啪地打自己臉。
劉能卻反過來安慰到：“陳老弟，你也別郁悶了。說實話，如果不是這位茅小哥的話，世上估計沒人能知道這其中的奧妙。畢竟我也想不懂，他是怎么看出來的呢？”
兩人都轉頭看向張起靈。
但他只是說了一句：“無可奉告！”
然后又看著陳二發：“陳老板，可有興趣把這幅任仁發《神駿圖卷》三分之一的真跡買走？我大概知道，拍賣行對《神駿圖卷》完整版的估價是三千萬左右。三分之一，那么就算是一千萬的價格不過分吧？”
一千萬！
旁邊的陳末、豬頭、荔枝已經陷入了死機狀態。
這么多錢，他們做夢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