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趙東魁這句話,趙亮自然是不會再走。
但也沒有在打大肥豬的主意。
畢竟之前趙東魁說的對。
這沒錢就不要折騰。
要是出事了誰都付不起責任。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了。
這個劉星怎么就會有這么多錢。
就在要去找趙東魁細問一下,取取經,趙極拿著一個臉盆回來。
緊接著,趙建中帶著媳婦也拿來了一個小木盆。
看到這架勢,趙亮就知道這是準備接豬血了。
他后悔的一拍額頭:“哥,你怎么不通知我接一些豬血回去呢!這樣好吃的東西平常可是很難吃到。”
“這大肥豬是我小舅子買的,又不是我的,我憑什么分配豬血?”趙東魁淡笑回了一句。
“也是。”趙亮這才知道沒錢什么都不是。
在這集市上根本就說不上一句話。
而就在這聊天間。
街道上,陸陸續續的,又有好幾個村民拿著臉盆來接豬血了。
而且前來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現象。畢竟現在不是過年,這殺豬可是難得一見的熱鬧場景。
劉星知道不能等了,當下就叫屠夫開始殺豬。
劉冬菊拿出了早就準備的好的鞭炮,在柚子樹上下燃放了起來。
噼里啪啦的響聲,將準備上前看熱鬧的瓜子、小不點、趙靜等小孩給嚇跑了。
但屠夫卻是沒有害怕,將臉盆全都放在樓梯下面后,一刀就結果了大肥豬,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艷紅的豬血流了出來,屠夫見一個小臉盆快滿了,又拿另一個盆去接。
至于大肥豬的掙扎與抽搐,他沒有去管。
畢竟繩子是他綁的,用的是很專業的手法,大肥豬是不可能掙脫的。
很快,豬血放完了。
屠夫看向了劉冬菊:“趕緊都端回廚房去處理一下,冷了味道可就不對了。”
“哎!”劉冬菊連忙端著一臉盆豬血就走。
趙極、趙東魁、趙虎、趙彪等需要豬血的,也連忙上前來幫忙。
王寡婦這時才氣喘吁吁的趕來,見豬血沒有她的份了,那是失望的很。
屠夫看著笑了笑,轉頭對劉星道:“豬肉怎么處理?你說,我來搞定。”
“這個……”劉星沉吟了一下剛想說話,嘎的一聲剎車聲傳來,就將他心中想法給打斷了。
轉頭看向集市的街道,整個人不由愣住了。
趙亮更是嚇得連忙躲在了柚子樹下。
其他看熱鬧的村民本來私底下議論聲很大,這回也變得鴉雀無聲。
原來,街道上來了兩輛吉普車。
一輛是東河派出所的,一輛是工商局的。
在停穩后,田軍、牛連芳、丁蘭等好幾個劉星認識的熟面孔就走了出來。
瓜子眼尖,在看到丁蘭跟牛連芳后,連忙開心的跑了過去,甜甜糯糯的聲音頓時讓尷尬的氣氛蕩然無存:“兩位姐姐,你們怎么知道窩跟窩哥哥在這里?”
“難道也是來看殺豬的嗎?”瓜子歪著小腦袋,一臉的天真:“可惜了,大肥豬已經殺了,你們看不到了。”
“姐姐不是來看殺豬的,而是來抓人的。”丁蘭伸手抱起了瓜子,俏臉上有著笑意:“至于抓誰,等下你就知道了。”
“別嚇唬她。”牛連芳看出這次抓的人跟劉星有關,當下連提醒了一句。
今天她們這一行人大張旗鼓的來老屋村,其原由就是肖道德的侄兒‘肖陽’檢舉趙亮私自殺豬賣肉投機倒把,影響了市場秩序,還有供銷社的正常運作。
本來這樣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得他們工商局跟東河派出所聯手,也不需要在下了班之后來老屋村折騰。
但這檢舉之人是肖陽,背后的靠山是整個供銷社,所以在沒有辦法之下,必須要來老屋村一趟了。
哪怕是走走過場,也必須要給肖陽一個交代。
要不然等下回去,只怕領導們都會請他們去辦公室喝茶了。
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供銷社是現如今市里面納稅最多的企業。
這要是不配合,那只怕會寒了所以納稅人的心。
至于肖陽,就在他們身后,是一個二十多歲微胖的年輕人,打扮的很體面,眼眸將也有著囂張之意。
他此時就跟田軍站在一起,本來想讓田軍第一時間抓了趙亮,但在看到丁蘭這‘親民’架勢,只得硬生生的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下去。
但心中的惱怒肯定是有的。
眼見丁蘭跟牛連芳只顧逗瓜子這個女娃,一點都沒有動手抓趙亮的意思。
當下黑著臉跟田軍道:“田所長,這馬上就要天黑了,依我看還是趕緊將趙亮給抓了吧?就是他,之前跟我搶著買王寡婦的豬肉,還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以后這集市的豬肉他賣定了。”
大肥豬現在就在現場,雖然被殺了,但卻是‘投機倒把’最好的證據。
而且王寡婦也在,他就不相信了,這個時候,這個場面王寡婦敢幫助趙亮說話。
田軍哪有不知道這個肖陽心中的意思,他見趙亮扶著柚子樹雙腿在打顫,根本就不敢逃走,當下也就沒有第一時間抓人,而是笑著來到了劉星的面前。
之所以這樣做。
那是因為劉星這孩子對于他來說不簡單。
要是當著劉星的面前將趙亮給抓了,那到時候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當然了,最重要的是這么多老屋村的村民在場,他必須營造一種秉公執法的氣氛,要不然等下傳出去,那東河派出所的名聲可就葬送在他手里了。
哪怕是趙亮私自買賣豬肉是犯法的,他也必須要以溫柔的方式去處理。
劉星看出了田軍心中的想法,一愣之下就笑了:“田所長真是日理萬機啊!這么晚了都還沒有下班嗎?”
“這不有人在違法嗎?”田軍看了一眼不遠處柚子樹下的趙亮。
這一看,讓趙亮膽戰心驚,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站穩。
劉星卻是一點都不感到害怕,而是問道:“不知道田所長說的違法指的是什么?”
為了給趙亮壯膽,他特地說的很大聲,讓在場的老屋村村民都聽見了。
田所長看到這架勢有些吃驚,但沒有去細究,而是回道:“當然是趙亮私自買賣豬肉啊!你難道不知道豬肉現在還屬于管控物品,私人是不允許買賣的,一旦買賣,那就屬于投機倒把,唯有像供銷社那樣的合法商店,才可以買賣交易?”
“你這是老黃歷了吧?”劉星背著雙手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眼眸中有著睿智的光芒:“自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上面的政策早就變了,而且其中有一條明確規定,但凡是屬于農產品的,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這個交易,就包括豬肉的私自買賣。”頓了一下,劉星又補充了一句。
“是嗎?”田軍有些錯愕的看向了丁蘭。
對于改革開放的詳細政策,他雖然聽說過,但卻是很少去了解,所以只能求助于丁蘭這個工商局的員工了。
因為丁蘭就是干這個的,肯定對于改革開放的政策相當的了解。
一旁的肖陽本想打斷劉星跟田軍的說話,但一看到周圍看熱鬧的老屋村百姓越來越多,當下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現在這事情鬧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要是犯了眾怒,那到時候他家里面在集市上開的供銷社可就沒法立足了。
也就是說,頭由田軍來出,而他坐收漁利就行。
丁蘭一眼就看出了肖陽齷蹉的心思,但第一時間沒有揭穿,而是回答了田軍的問題:“劉星說的都是真的,其實就算沒有改革開放的政策,國家的法律也沒有那一條明令禁止老百姓豬肉的買賣,從過年的時候屠夫可以自由殺豬買賣就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豬肉的買賣必須受到管控,這關系到民生。”頓了一下,丁蘭又道:“也就是說,必須去辦理個體戶的營業執照,否則還是違法。”
肖陽起先被丁蘭的話給驚到了,但一聽到最后這句,整個人開心的不行。
因為他知道,按照丁蘭話中的意思,這次趙亮不管怎么樣是抓定了。
然而牛連芳的話,卻是瞬間將他的得意給澆滅了:“但是農村私人買賣生豬不超過五頭,間隔時間超過三個月的話,依然不能算違法,畢竟在農村,紅白喜事都要殺豬,真要按照法律來嚴格執行,那百姓都會造反了。”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其意思就是要肖陽知難而退,不要將今天的事情鬧大,走走過程警告一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事實上在八十年代,根本就沒有哪一門子法律規定百姓不能私自買賣豬肉。
而是供銷社將豬肉的買賣給壟斷了,其他人要想染指,那是難上加難。
當然了,在七八十年代,也只有供銷社有豬肉賣,也只有供銷社敢賣豬肉。
這就造成了一種誤區,所有人在潛意識中都將豬肉的買賣納入了管控物品的范圍,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樣。
這其中的內幕劉星早就知道,要不然他哪里會讓姐夫去王寡婦家買賣豬肉賺錢。
眼見肖陽聽了牛連芳的話還有些不懂味,執意不肯收手,當下輕笑了一聲看向了牛連芳:“姐姐,我是農村人,不懂法律,既然你說有法律規定生豬的買賣不能超過五頭,那能跟我說說是哪條法律嗎?到時候我也好找吳局去討教一下。”
“這個……”牛連芳的俏臉瞬間紅了。
她的本意,其實就是想當和事佬,讓今天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哪里會想到,現在這個肖陽抓著不放不說,連劉星也抓著不放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到時候鬧大,只怕他們這一行人會吃不了兜著走。
因為……
真的沒有哪一條法律規定,百姓生豬買賣不能超過五頭,而且還有時間限制。
事實上這其中的一些硬性規定......后來覺得很管用,于是就沿用了下來。
牛連芳沒有感覺出來,田軍也沒有,丁蘭更加是不以為然。
在場的所有老屋村百姓也沒有察覺,但劉星這個從幾十年后叢生而來的人,卻是很早就看出來了。
他見牛連芳回答不出來了,笑了笑緩緩開口:“姐,現在是八十年代了,麻煩你不要拿十幾年前的一些規矩來做事好嗎?”
“是!我承認,私人買賣豬肉是有些不合法,畢竟豬肉的價格很貴,私人長期買賣,在沒有辦理個體戶經營執照的情況下,那是有偷稅漏稅的嫌疑,這個是國家不允許的,被查到肯定要坐牢。”眼見所有老屋村的村民都屏息聽著,劉星當下就將其中的利害關系給說了出來。
見牛連芳有些吃驚,丁蘭有些詫異,他繼續說道:“但是農村,百姓因為改善生活偶爾殺豬買賣交易,這根本就不違法的,而且是合理合法的行為,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其他一些大城市看看,看看他們那里的豬肉是怎么交易的,看看那里的工商局、派出所會不會管這些雞皮蒜毛的小事。”
這話說完,周圍安靜了下來。
靜的落針可聞。
所有人除了肖陽外,都用佩服的眼神看著劉星。
特別是趙亮,他這才知道,劉星的肚子里的‘墨水’不簡單。
居然這樣博學多才,能將工商局、派出所的一干人等都說的心服口服。
田軍在回過神來后有些尷尬了,畢竟他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抓趙亮,要不然犯眾怒件事情鬧大,那吃不了兜著走可就是他了。
但要是就這樣偃旗息鼓的話,那未免有些太丟人了。
在無奈之下,只得連拉著劉星走到一旁的角落:“你小子怎么一出手就讓我難堪啊!這里面的彎彎道道想必你也知道,要不是因為供銷社那幫大爺施壓,我能在這大晚上的來老屋村嗎?”
“先說好,我就算是要抓人,也不是抓你。”田軍怕劉星誤會,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我也沒想讓你難做人啊!”劉星笑了笑:“你要是相信我,我不會讓你難堪走人的,相反還會讓你有面子的離開。”
“真的假的?”田軍看了一眼不遠處臉黑的肖陽:“事先說好,不能動肖陽,這回上面的領導正為肖道德的事情頭疼呢!”
言下之意,現在是關鍵時期,情況不明,還是要小心一點的好。
因為誰都不知道政策會怎么變。
誰都不知道這肖道德背后有多少人脈。
到時候問題一發不可收拾,可不是一個人倒霉。
“我動這個小人干嘛?”劉星見田軍同意了,當下輕咳一聲就朝劉冬菊走去:“姐,你還傻站著,趕緊去廚房準備做飯,田所長是我請來吃飯的,而不是來搗亂的。”
“是不是?田所長?”劉星轉頭揶揄看向了田軍。
“是!是!”田所長尷尬的笑了笑。
見沒有人來揭穿,當下不由松了一口氣。
暗道這個劉星還真是把八面玲瓏,一句話就化解了他的難堪。
“那我這就去做飯!”劉冬菊連忙跑進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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