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修班。
矮房子門口。
李大偉足足等了十來分鐘。
最后只等來了十三個維修工。
這些維修工除了兩個新招來的,其他都是老于的徒弟。
至于其他三十幾個維修工,居然一個都沒有來。
這讓李大偉那是火冒三丈,讓于斌更是尷尬的低下了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眼見馬上就要到五點半吃晚飯的時候了,李大偉也懶得跟于斌啰嗦,直接說道:“你給我聽著,包括你在內的所有維修工,從明天早上開始,都去車間的流水線上灌酒去,誰要是不聽,全都按曠工處理。”
說完這話,李大偉轉身就走了,連頭都沒有回。
這讓于斌多少有些懵逼,讓在場的維修工有些傻眼。
張力在等李大偉走遠后,連道:“怎么辦?咱們真的要去車間的流水線上灌酒嗎?那活我可受不了,氣味大不說,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不然你想怎么辦?這回老李可是來真的了。”于斌苦笑的說道。
“我看未必,因為衡水酒廠離不開我們這些維修工的,一天都不行。”一個黑臉維修工站出來說道。
“呵呵……也許以前你說這話我會相信,但現在劉星在咱們衡水酒廠維修灌酒設備,你認為李大偉會讓咱們掐著脖子走?”于斌冷笑的看向了這名黑臉維修工:“大壯,你要是不想去車間的流水線上上班我不強求,但我告訴你,咱們不能跟老李做對,只有這樣,才能在衡水酒廠繼續干下去,要不然遲早死路一條。”
“沒有你說的這樣嚴重吧!劉星的維修技術是厲害,這點我不得不佩服,但他身邊才幾個人,能管的了整個衡水酒廠的維修?到時候肯定不行的。”黑臉維修工自信的說道。
“你錯了,我之前聽老李說,劉星會回去叫人過來,至少有二十個維修工會來衡水酒廠,雖然我不知道老李什么意思,但要想管理整個衡水酒廠的維修,對于劉星來說,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要不然老李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宣布讓我們去車間流水線上灌酒,連我都不例外?”于斌攤手反問道。
“這個……”
黑臉維修工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其他十幾個維修工也是覺得于斌說的好有道理,李大偉要不是有備而來,那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那咱們接下來怎么辦?”張力也有些著急了:“畢竟不是我們不愿意去聽老李的話啊!而是老吳、老趙他們要跟老李做對。”
“先走一步算一步在說吧!”于斌輕嘆了一聲:“我還得回去看我爸呢!你們將老李剛才說的話告訴其他維修工就行,至于去不去不用管,老李肯定會想辦法對付他們的。”
車間流水線上的作息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遲到幾分鐘就會扣錢,上廁所久了也會扣獎金。
所以那些還想偷懶耍滑的維修工要想自己以后的日子好過點,那就必須老實了。否則,離開衡水酒廠那是小事,被老李穿小鞋那才是大事。
張力跟其他十幾個維修工自然是知道這里面內幕,眼見于斌真的說走就走了,當下也沒有在聚在一起,而是找其他維修工商量辦法去了。
畢竟他們真的不想去流水線上灌酒,那對于常年懶散慣了的他們來說,那就不是人干的活。
食堂二樓。
靠窗的位置。
劉星、乃心如、康福川、趙構、趙亮、狗子、王愛香幾個已經吃上了。
王忠宇果然沒有虧待他們,餐桌上除了滿滿的一桌子菜,還有好幾瓶白酒,就連高檔的香煙都放了一條在餐桌上。
但沒有人去拿,因為劉星沒有開口。
就在吃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李大偉帶著易建平進來了。
一見面易建平就端起了酒杯對劉星說道:“兄弟,不好意思,剛剛我去簽訂單合同了,所以來晚了,咱罰酒三杯,你隨意……隨意。”
“我當然隨意了,可不敢跟你喝酒。”劉星說著端起了茶杯:“但以茶代酒可以。”
“你小子……”李大偉看著直搖頭。
乃心如、康福川看著也笑了。
其中乃心如端起了酒杯看向了易建平:“你這樣愛喝酒,要不咱們倆今晚喝喝?”
“別!別!別!”易建平現在看到乃心如就發憷,一頭冷汗之余,連忙認慫:“我的好姐姐你就放過我吧!今晚我就要開車回去了,所以之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你這就回去了?”劉星聞言隨口問道。
“不回去不行啊!我得跟張弓酒廠談違約的事情,他娘的用工業酒精勾兌白酒差點把我給害死了。”易建平拉著劉星坐了下來:“兄弟,咱們之前談建立維修公司的事情,可不是鬧著玩,我跟老李也聊了一下,知道你沒有時間,但我可以等啊!所以你千萬不能拒絕。”
“到時候再說吧!”劉星淺淺了喝了一口茶。
也許,到了那個時候,肇慶機械出廠的那一批灌酒設備,都會被淘汰也說不定。
畢竟據他的了解,肇慶機械廠都倒閉了,但生產灌酒設備的廠家在國內卻是還有好幾家,有些甚至都研發出來了新的灌酒設備,只是現在知名度不高,沒有幾個人知道而已。
“有你這句話就行。”易建平一口將杯中的白酒給喝掉了,在大口的吃了幾口菜后,就站了起來:“兄弟,我得走了,車子還在外面等我呢!要是以后你有什么用的到哥哥的地方,找老李打我電話就行。”
“好!”劉星點頭。
對于這樣的客套話,他可是聽多了。
所以一點都不在意。
易建平在尷尬之下,只得轉身離開。
李大偉跟在了后面。
但還沒有走出一米遠。
就被一個滿臉麻子的維修工給堵住了:“李廠長,之前我在車間里維修鍋爐,沒有趕回來開會,您可不能因為這個就讓我去車間的流水線上做事啊!那個活我受不了。”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談這個。”李大偉怕嚇到易建平,當下連忙帶頭走下了二樓。
令他感到吃驚的是,平常利用廠長的名義都召集不了的幾十個維修工,此時居然全都聚集在食堂的門口,其中跟于斌作對的那十幾個維修工也在里面。
他們見李大偉下來了,一個個連忙圍了上去。
并且第一時間表態了。
“李廠長,我們之前都在維修設備啊!根本就沒有收到您要開會的通知。”
“這去流水線上灌酒,那可是要了我的老命,所以李廠長你還是收回這個命令吧!”
“我算求求你了,只要你不讓我們去流水線上,以后我保證隨叫隨到,做事情也不偷懶耍滑了。”
“李廠長,你做人不能這樣啊!我們可是維修工,而不是灌酒的員工,是有技術的,可不能把我們當普通員工對待。”
“是啊!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一馬吧?我們都知道錯了。”
易建平聽到這些話,不由笑了笑。
他看向了李大偉:“老李啊!既然你有正事要忙,那我就先走了,不用送了,也許過不了幾天我還會來衡水酒廠呢!”
“好!”李大偉目送易建平離開。
等人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后,突然間喝道:“夠了,一個個都給我閉嘴,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告訴你們,去流水線上灌酒是不可能改變的,你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要是知道了,就寫一份檢討書明天一早交到我的手里面,也許我看到了你們誠意,會回心轉意也說不定。”
“但事先提醒你們,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李大偉說完這話,一甩衣袖就走上了食堂的二樓,陪劉星去吃飯了。
沒有人看到,在上樓梯的那一瞬間,李大偉差點笑了出來。
因為他真的沒有想到,原本橫在他面前的難題,會因為一個小小的計策就給解決掉。
“這個劉星可惜不是我衡水酒廠的人,要不然我接班的人有了。”想到這的李大偉輕嘆了一聲后,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跟李大偉聊了一些維修灌酒設備需要注意的問題。
劉星就帶著眾人離開了食堂。
眼見天都快黑了,他笑著對王愛香道:“要不要我送你去宿舍啊?”
“不用,被看到了可不好。”王愛香連忙臉紅的拒絕了。
“那我先走了。”劉星見送他回家的專車已經開來了,當下走了過去。
乃心如看了王愛香一眼,見也不是很漂亮,在笑了笑就與康福川同行跟在了后面。
趙構、狗子、趙亮三人沒有坐車回家,而是去了停放自行車的位置。
不是他們不想坐車,而是怕停放在衡水酒廠內的自行車被偷。
這一點李大偉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強求,也只派來了一輛小轎車送劉星。
等他們這一行人都走了后,李大偉轉頭看向了王愛香:“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包裝組的工作就不用在做了,明天去八號車間找老曾報道,至于什么工作,老曾會跟你說的。”
“我還真的去八號車間當組長啊?”王愛香有些忐忑的問道。
“不然呢!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的啊!”李大偉笑了笑:“我知道你有些意外,但劉星現在的話我不能不聽,所以呀你以后要多跟劉星搞好關系,畢竟他對衡水酒廠真的很重要。”
“一個維修工能有多重要。”王愛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以后你就明白了。”李大偉看了一下天色:“不跟你說了,我得去安排生產工作去,對了!你對象于斌不也是維修工嗎?要是有可能,你可以求劉星讓于斌去學習一下維修的技術,我不求劉星教一些關鍵的技術,但灌酒設備的一些基本維修,他總得熟絡于心吧?”
“這……這不好吧?”王愛香有些為難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難道想看著于斌整天被其他維修工給欺負,累的想一個狗一樣?”李大偉淡笑問道。
“當然不想。”王愛香急了。
“這不就得了。”李大偉沒有在繼續多說什么,而是拍了拍王愛香的肩膀就走了。
王愛香目送李大偉消失在視線中,突然間她才知道,原來劉星這樣厲害,是她對象于斌根本就比不了的。
回到集市上。
天已黑。
康福川惦記著百貨商店的生意。
所以下車后就直接去百貨商店了。
劉星也沒有去多管,而是帶著乃心如回了鞋店。
大門口,正在玩耍的瓜子跟小不點,這看到劉星回來了,一個個連忙邁著小短腿迎了上去:“舅舅,舅舅!今天集市上又有人打架!”
“是的,是張屠夫跟新來的集市方董主任。”瓜子揚起小腦袋跟著說了一句。
“啊?”劉星聞言愣住了。
張屠夫說的就是張進德,雖然平時脾氣暴躁了一點,但為人從來不惹事啊!
只是這集市方的董主任???
這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認知中,集市方的主任現在不應該是陳紅或者他嗎?
雖然他現在已經不管事了,他還沒有正式提出辭職啊!
乃心如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她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問,而是抱著跑來的小豆豆回鞋店忙她的去了。
這讓劉星知道,集市方這兩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乃心如絕對隱瞞了她一些,要不然不會一回來就會爆出這樣大的驚天新聞。
就在要去百貨商店問問情況,陳紅帶著張進德卻是從后院走了出來。
張進德此時的腿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這看到劉星,那是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他可是堂堂七尺男兒,這一哭,多少讓劉星有些難受:“張大哥,你這是怎么了,有事情好好說,別像個娘們行不行?”
“他的肉攤被沒收了。”陳紅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句。
“為什么?”劉星不解。
在集市上,可以說現在除了他,沒有誰敢這樣做的。
“因為新來的董主任說張進德違反了他定制的規矩。”陳紅苦笑回道。
“他還想來你的鞋店收取百分之十的額外費用呢,結果被趙村長給懟了回去。”張進德抹著眼淚:“這回估計趙村長正在跟董主任吵架,不過看董主任那架勢,趙村長可能會吃虧。”
“這個董主任什么來頭?”
劉星聞言看向了陳紅。
這樣囂張,這樣目無尊長,也配來集市上當主任?難道就不怕被人給打死?
他現在終于知道,之前趙構、狗子、趙亮等打掃衛生的被開除,全都是這董主任計劃好的,其目的只怕就是給他一個下馬威。
“咱們去后院單獨聊好嗎?”陳紅聞言謹慎的看了一眼四周。
“好!”劉星帶頭朝后院走去。
陳紅跟在了后面
張進德沒有跟著,而是走向了姜神醫的診所。
后院中。
趙東魁正在劈柴。
在一旁還有劉星前些日子收來的一張黃花梨木雕花床。
看樣子也是準備劈掉當柴火燒。
這讓走進來的劉星那是下來一大跳:“姐夫,你干嘛?我上次不是都說了這雕花床我有大用嗎?你怎么又搬出來了?”
“這是你姐的意思,他說趁你不在燒了的好,省得你整天看著這破床傻笑。”趙東魁一愣之下連解釋道。
“我什么時候傻笑了?”
“再說了,這傻笑跟劈了這雕花床有什么關系?”
劉星捂著頭頭疼不已,搬起床頭就走進了對面的房間。
這其實也怪他,沒有跟大姐說明這雕花床的價值。
陳紅笑了笑,也將床尾搬起跟在了后面。
見趙東魁有些不明所以,她連回頭小聲解釋道:“這雕花床是黃花梨木做的,現在雖然不值錢,但收藏起來,等時間久了,那是能升值的,搞不好到時候你家一棟土磚房,都換不來這一張雕花床。”
“啊?”趙東魁聞言傻眼了。
在回過神來后,連忙跑著去將這個消息告訴劉冬菊去了。
他這才知道,劉星這小子做每一件事情都不簡單。
后院一下子就清凈了下來。
劉星再將雕花床的部件都搬進屋子后,搬來一張長凳就讓陳紅坐了下來,而他坐在了陳紅的對面:“姐,現在你可以跟我說這個董主任什么來頭了吧?”
“一句話也說不清楚,總是他不是包書記的人,而是新調來書記的一位親戚。”陳紅輕嘆一聲回道:“實話告訴你,現在不但你集市方主任的職位被撤了,連我會計都干不成了。”
“啊?”劉星瞪大了眼睛:“為什么?”
這個變故,對于他來說,真的是實在太大了。
用措手不及來形容,真的一點都不為過。
“因為包書記被調走了。”對于官場上的事情,他不想多說,在苦笑了一聲后,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跟你道別的,也許我會離開HY市,去新的地方開始。”
“那你甘心就這樣走了嗎?”劉星看向了陳紅,這才發現陳紅才一兩天不見,整個人就憔悴了很多。
“不然你說我該怎么辦?”陳紅問道。
包書記一走,她的靠山沒有了。
甚至連跟上面領導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這其中雖然有董主任的原因,但更多的只怕是上面的領導也沒有讓她擔任集市方主任的意思。
“我覺得你應該等等。”劉星在想了想后,突然間眼眸中浮現出來了一絲睿智的光芒。
“為什么?”陳紅不解。
“現在集市上的亂象,在我看來都是表面上的,也許這是包書記對你的考驗也說不定,通過了,你就是贏家,而沒有通過,你就徹底的輸了。”劉星輕聲回道。
畢竟改革開放的政策是不會變的。
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擔心像肖道德這樣的人在卷土重來。
陳紅聽見劉星這樣一說,頓時有些心動了:“能給我一個好一點的建議嗎?”
“這個……”劉星沉吟了一下:“既然董主任這樣急著想讓我們認輸,那咱們就隨了他的愿望,將百貨商店的大門給關了好了,反正幾天時間不做生意,餓不死人了的。”劉星笑了笑:“到時候我也會讓我姐將鞋店的大門給關了,再這樣的情況下,董主任要是還敢步步緊逼,你可以找姜爺爺出手,讓這個董主任夾著尾巴滾蛋。”
他口中的姜爺爺就是姜神醫,別看他老人家平時只給病人看病,其他的事情漠不關心。
但要是真的讓集市上的商販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那出手必定是雷霆手段。
從之前包書記、丁蘭奶奶來找姜神醫看病那唯唯諾諾的樣子就可以看得出來,姜神醫的背景非常強大,強大到了整個HY市根本就沒有誰敢動的地步。
當然了,劉星料定這個董主任不敢步步緊逼。
因為鞋店是他姐的家,而百貨商店的房子又是老屋村的集體財產。
逼急了,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連集市方趕走的可能都會有。
就看這個董主任會不會做人了。
“那好,我聽你的。”陳紅在聽明白了后就同意了劉星的說法。
“那你現在趕緊帶人去幫趙村長,要是怕出現意外,就讓鐘大娘去通知老屋村所有在家的趙家人,去百貨商店聲援趙村長,總是一句話,咱們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他董主任沒理寸步難行。”劉星見百貨商店的方向傳來了吵鬧聲,而且越來越大,當下連提醒道。
“那你呢?”陳紅很希望劉星跟著一起去。
畢竟有劉星在,她心里面踏實。
“我不能露面,因為誰都不知道這個董主任鬧的這樣大,最終的目標是誰。”劉星輕聲回道。
“我懂了。”陳紅起身便離開了,但眼神不在憔悴,而是堅定的很。
第三章送到,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