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既是境界,又是代指著塵世之外的玄妙之地,雖然機緣諸多,但兇險亦不可測度,以他們二人眼下的修為,真個接觸了,說是吉兇難料,都有幾分保守了,該說是兇險異常!”
蒼穹之上,云霧之間,罕言子盤坐于云朵之上,低語訴說。
而后,就有一個略顯冷硬的聲音,從他背后的那把長劍中傳出:“既然如此,為何不強行阻止他們二人?”這聲音之中,還帶著幾分震顫,就像是鐵片在鋼刀上劃過一般。
罕言子嘆了口氣,才道:“從一開始,我便知道勸不住典云子,也該是勸不住扶搖子。”
那長劍道:“那何不強行禁錮?”
“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嗎?”罕言子說著,竟是嘆息起來,“因為我并無取勝的信心!”
“看來,你后悔了啊,這可與你在道場中所言不同了。”
罕言子沉默起來,過了一會,才道:“在仙門的諸多修士中,我該是最早接觸扶搖子的幾個人之一。”
那長劍輕笑一聲,道:“此事我倒是知道,聽桃花提過,她說當時你曾言,不缺此一仙。”
罕言子眼皮子一跳,隨即搖頭嘆息。
畢竟,他曾經卻有機會,將陳錯招攬到昆侖宗門之中。
長劍似是體會到了罕言子的心情,復道:“我倒是明白你的心思,畢竟在你們昆侖的歷史上,接收的轉世仙人著實不少。”
罕言子長舒一口氣,道:“三年之前,在旁人看來,那扶搖子也只是一個尋常的轉世仙,能開啟神藏,不過當時昆侖已經手握兩名轉世之仙,這第三個入門與否,自然就沒那么重要了。”
長劍笑道:“是個好理由。”
罕言子神色微變,道:“五仙轉世,如果昆侖一家獨占三名,就直接打破了平衡,肯定要引起其他各家的不滿。”
“這個說辭也不錯,”長劍還是笑著,“只是其他各家,當時都未曾發現這扶搖子吧?除了那太華山。以太華山如今的局面,昆侖若真想要,又有什么難的?”
說著說著,祂忽然話鋒一轉:“或者,你要將這些都歸結于那扶搖子出身復雜,不愿意牽扯凡俗王朝?畢竟,比起其他兩個,那南陳的宗室確實不是理想選擇……”
雖說這長劍的話,有幾分陰陽怪氣,但若是綜合這些來看,也難怪罕言子會做出這般決定,畢竟在當時看來,那陳方慶對于昆侖的意義,不是那么大。
“當時一念之差,如今卻讓門中不少人,對我生出了疑慮,”搖搖頭,罕言子又是長嘆,“扶搖子霸了那星羅一品,旁人就算不想理會,亦會聽聞,久而久之,難免滋生念想,此番之所以令我來此,就是長老之中,有人不滿我當初的判斷,痛惜扶搖子未入昆侖山門。”
“這在所難免,”長劍接過話來,“遠的不說,曇斷和尚的來歷可不簡單,乃是那曇延真僧當初所拋去的諸多雜念演化而出,卻敗亡于扶搖子之手,這個修士身上隱秘不少,這種轉世之仙,前世定有隱秘,就算是對昆侖而言,亦有不小價值。”
罕言子聞言,卻是沉默起來,最后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若如此,必為心結,還是該早做打算啊。”長劍還是輕笑,忽然話鋒一轉,“今日你未能勸住二人,回去如何交代?”
“我既無力阻止,又選了我來,”罕言子忽的壓低聲音,意有所指,“焉知不是刻意讓我走上這一遭,日后好方便推脫?”
長劍沉默片刻,笑道:“自古就數昆侖謀劃多,心眼多。”隨后,祂又道,“無論如何,今夜就是那宴席之期,無論哪家,都來不及干涉了,不過……”
祂忽然也壓低了聲音:“若真像你所說那般,那昆侖興許還有算計扶搖子的心思,說明你們還未吃夠苦頭啊。”
罕言子一怔,露出些許苦澀:“希望不要如此。”
長劍笑道:“你已經吃過了虧,但昆侖之中,好些個人,并無你這般豐富經驗。”
“總算是走了。”晉州城外,張房老道正往城門處趕路,不時瞧著天邊,松了一口氣,旋即加快腳步。
這晉州城如今也已經重新恢復平靜,不過這城里城外的身影少了很多,卻又多了不少巡查的兵卒。
老道士從中品味出了幾分暗潮洶涌的意思。
“超凡為引,但混亂的源頭,終究要自人心中起。”
搖搖頭,他收回目光,直奔城北。
越是靠近普渡寺,越發能感到氣氛凝重,還能瞧見不少僧人在周圍的街道徘徊,他就知道,這些多是這幾日被典云子擋在寺外的,一個個的幾乎都將心有余悸寫在臉上了。
“普渡寺經此一役,必然衰落,但金人尚在,過幾日就該又有人過來鎮守了,好在之前昆侖傳信,還有幾日空當,加上今日水府晚宴召開,那幾人總該要離去了。”
張房正想著,忽然心中一動,一抬頭,見著一道湛藍光輝自空中落下,入了那普渡寺。
他心有所感,便不再掩飾,直接縮地成寸,幾步之后就邁入寺中。
只是等張房站定之后,放眼望去,此處已是空空如也,唯有幾個差役模樣的男子,正在幾座屋舍中進進出出,搜索、探查。
再往后院看,便見著幾個僧人正匆忙行走。
有人認出了老道士的身份,就過來見禮,態度恭敬。
經歷了之前那般陣仗,現在見著僧道之人,他們難免敬畏。
張房也不客氣,就問起這寺中原來的人,都去了何處。
“我等之前守在外面,見有一道光芒落下,隨即這廟中的幾人,就都不見了蹤影。”
“來晚了一步。”張房嘆了口氣,想著未能再叮囑自家侄子幾句,不免有幾分擔心,卻也無可奈何了。
被張房念叨著的張競北,這會兒被一個水泡包裹著,又被一頭碩大的烏龜馱著,正在水中前行。
他的身邊,還有坐著陳錯、典云子和靈崖師姐妹。
前方是幽深水底,不見半點光亮。
過了一會,張競北忍不住道:“我之前也曾入過大河水中,雖然水流湍急,卻也沒有這么深!這么黑!伸手不見五指!”
那烏龜開口道:“好叫貴客知曉,此處乃大河秘境,與大河水底自然不同,也是幾位尊貴,又得了玄冰請帖,才能入得此處,否則只能見得河底的一片水府。”
“秘境?”張競北臉色微變,顯然知道這個詞意味著什么。
典云子則突然問道:“這秘境之中,是否也有水府?”
那烏龜就道:“秘境之中的不是水府,乃是王宮,是招待貴客的地方。”
一聽此話,陳錯與典云子都皺起眉來。
水宮深處,那大河水君坐于其中,看著面前的幾面冰晶鏡子。
每一個鏡面上,都倒映著人影,陳錯等人的身影只是其中之一。
“不知這些人里,是否真有當年的那位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