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天宮丞相。”
那僧人見得此人,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反而笑道:“天下神靈之符篆,各有其所屬,這枚大河符篆,該是受萬象敕封而生,與天庭并無瓜葛,又怎么能叫留下來呢?不過,你方才只說符篆,莫非是要放棄這大河水君?”
那人遲疑了一下,又道:“若是法師愿意一并放過,我天庭自然記得這一份人情。”
“一份人情,就想讓貧僧不理此事?”僧人搖了搖頭,“你等怕是還未看出,這位河君的厲害。”
那人就道:“此人乃是南朝宗室出身,為太華山入室弟子,更為轉世之身,一般人根本不敢輕易動之,但這些人中,自然不包含法師你。”
“這些都是外物名頭。”那僧人搖了搖頭,手上動作半點也不停,“你對他還是存有輕視之心,否則就不該是派出兩個地祇,也不會關鍵時刻以投影來此,而有應該是親身降臨,來阻擋貧僧!”
說話間,他嘆息一聲,身上佛光更盛,天上鎖鏈之聲越發密集!
而后,佛光所化之冥河虛影,挾著萬千人生之花落下來,瞬間將這河君廟淹沒,將那道朝服男子的投影湮滅!
平陽城隍與云丘山神感受著那宛如銀河落下一般的威勢,本能的感到了一絲驚恐!
那城隍本能的心神顫抖起來:“這鎮運大陣當真是恐怖!只是這么短的時間內,這僧人借此,就幾乎將那河君的信徒之念,都盡數扭轉過來了,現在引動這般洶涌念頭,要完全反噬,恐怕……”
祂本就司職城中人心,對香火心念的變化最是敏感,此刻雖沒有被那僧人針對,卻也有幾分感同身受。
而山神更道:“難怪這北地包括佛門在內,當初參與此事的幾家,個個都默許鎮運銅人的存在,甚至各自派出人手去守衛,他們看重的,不光是鎮壓漢家氣運,更是要借著這銅人之能,來運轉神通啊!”
言語間,二神轉頭再看陳錯。
卻見那道身影已然被佛光浸透內外,一道道裂痕像是懸浮在佛光之上,又像是貫穿了那道身影,不斷有念頭碎片從裂痕中散落出來。
“祂的符篆怕是被這佛光徹底侵染了吧……”
夢澤之中,金蓮化身身上的氣勢,足足膨脹了一倍!
不僅如此,那身上的佛光,亦是濃郁的近乎要凝結成實質。
但金蓮化身的表面,也開始浮現出一道道裂痕——這具化身的承載力,也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這些佛光并非是那僧人自己凝練出的,而是借助佛門之法,引來的眾生之念,演化成佛道之光!所以洶涌澎湃,近乎沒有盡頭,就算我又夢澤,但算上復制的化身,最多只能存在兩個,終究是吸收不完的,便是暫時存放在夢澤之內,也終究只是暫時,隨著人心變化,沒有根源的佛光,終究會散去……”
在化身吸納佛光的同時,陳錯始終在思考著對策,并探查和熟悉著這些佛光。
已然將之前的那道心中靈光,徹底的把握住了。
那僧人在現身之后的種種片段,在他心頭快速轉過——
“……一念分化兩人,是化虛為實的手段,那法師是早就踏足歸真了……”
“……將要脫離凡俗,去往自在處……”
“貧僧今日開誠布公,與君侯坦誠相待,是不以強法而壓人,要以道理而服你,……”
待得一連串的畫面在心頭劃過,陳錯深吸了一口氣。
“從城隍與山神的話來看,這和尚至少是歸真的修為,哪怕此刻他只是用化身至此,依舊威能驚人!可以說是,是我踏足修行之路后,真正面對的第二個難測深淺的敵人,但……”
他的眼中閃過一點精芒。
“這僧人,從始至終都未曾直接出手,淹沒了河君廟、演化出所謂冥河的佛光,乃是凝聚眾生佛性;能扭轉河君信徒心念的,是他引動了鎮運銅人,行借花獻佛之舉,所以,到底是不愿以強法壓我,還是故作虛實,要行攻心之法?又或者……”
轉念之間,那第三具化身,一點點的重新凝聚起來。
“這和尚因為某些原因,受到了莫大的限制,沒法直接出手?若是這最后一種可能,那只要能破了當前的局面,我無意就能掌握徹底的先機了!而且……”
他那心中道人的左右兩手,各自綻放出一點光芒。
“想要驗證,倒也不難。”
念頭落下,那兩團光芒驟然飛起來,在心中道人的面前凝聚一體。
“原來如此!我這因果之間,雖無法對抗此僧,卻是能探明他的根底,難怪他處處繞圈子,原來是不能在人世間真個出手!”
“嗯?”
外界,僧人心有所感,隨即心念一動,將那虛空中的一縷絲線扯了出來。
“因果之線!果然,這位臨汝縣侯掌握了因果之法,難怪我抽取符篆,卻無法觸碰,這下子就說得通了,也難怪他冥冥只是第二步道基,卻有長生手段,原是內藏乾坤,如此人物,是怎么重視都不為過了!怕是鎮運銅人,都比不得此人要緊!今日正是良機,若他踏足長生,根性穩固,就再無機會了……”
那僧人動念之間,半點遲疑都沒有,甚至匯聚過來的佛光,更濃烈幾分,直接一掃,就將陳錯在廟中的那道化身直接抹除!
緊跟著抬手一抓,金光成掌,從虛空中抓住了一顆珠子。
“世外之物,這應該就是化身投影的屏障,還是徹底煉化成佛門之物,以絕后患!”話落,僧人揮手一引,天上金光如同長河倒懸,匯聚過來,灌注那珠子之中!
看到這一幕,城隍、山神除了嘆息,已然徹底丟棄念想,知道這局面是徹底無法扭轉了!
但正在他們嘆息的時候,那被金光禁錮住的珠子忽然震顫,一道身影迅速勾勒出來,成了陳錯的模樣,他隨即伸手格擋,要阻擋金光匯聚。
“無用的!”僧人搖搖頭,“這些佛念佛性,源于君侯的信徒,是大河兩岸的百姓心聲,你為他們的神主,理應聆聽,如何拒絕?莫要掙扎了,你的信徒,已然盡數生出佛性,作為神主,又如何能避免?”
“涅槃之道說,這眾生皆有佛性,卻不是留下爾等印記的佛性,更何況,誰說我的信徒,只在這北地的大河兩岸?”
陳錯搖搖頭,不再抵擋,任憑佛光沖刷,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一指,眼睛朝著南邊看去。
“正好借此機會,再凝一根本!”
冥冥之中,一道漣漪落入南朝幾人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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