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太華山能否度過這場浩劫。”
夜色之中,一道劍光落下。
待得光華散去,就成了一個身著青衣的道人。
他立于山野之中,遠遠地看著被黑暗與血光籠罩著的太華山,發出了感慨。
這時,一個聲音從后面傳來——
“原來是罕言子師叔,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師叔。”
伴隨著話音落下,一身白衣英俊道人從后面的密林中走出,朝青衣道人走了過去。
這青衣道人,正是曾經與陳錯擦肩而過的昆侖罕言子!
“怎的?”聽著男子之言,罕言子并未回頭,“龍準,你們崆峒的人都來了,難道我等昆侖的人會不來?”
“師叔切莫誤會,”那白衣道人微微搖頭,“我自是知道昆侖會來人,畢竟在這周圍可是分布著不少八宗同門,就連同樣被人圍困的終南山,都派了兩人過來,只不過……”
頓了頓,他的臉上露出了爽朗笑容。
“想到師叔與太華扶搖子之間的事,總覺得師叔會回避一些。”
罕言子身子微微一顫,他這才轉過臉了,表情木然的道:“你既知道此乃吾之心魔,就該知道,此次太華之事,吾不可能不來。”
白衣道人龍準笑道:“來歸來,但現在這個情形,并無任何同門打算出手,不光這群海外修士可不簡單,還在于,這兩宗被圍的背后,明顯是有人在推動。”
說到這里,他壓低了聲音:“我家門中的那道副榜,最近可是異動不少。”
罕言子不再回話,收回目光,繼續眺望著太華之景。
龍準卻自顧自的道:“可惜了,太華山雖然門人稀少,但從最早的那位開始,一直到如今的扶搖子,可是不乏驚才絕艷之輩,卻落得這般田地,偏偏道宗各家皆有算計,今日過后,這所謂同門之誼,怕是不剩多少了。”
其實無需望氣真人提醒,其他人其他人也早已察覺了異樣。
但實際上,都不需要望氣真人提醒,那周遭已經有一道道黑線從黑影中彈出,朝眾人纏繞過去!
瞬間,看到這黑線的眾人,都感到心底有某種念頭、情緒蠢蠢欲動。
但他們都有修行在身,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紛紛鎮住心神、守住心念,將這股念頭捋順、壓下。
“雕蟲小技!給我斷!”
北宮冷哼一聲,袖中涌出汩汩水流,被他一甩,就成了一條冰晶長刀,足有三丈長!
隱約之間,這北宮身后浮現出一團虛影,上面云霧繚繞卻是斷斷續續,下方水流連綿卻又一分為二!
裂變!
分開!
一刀兩斷!
道意呼嘯而出,籠罩周遭天地!
旁人一見,都是不由面露微笑。
那北宮島主面色如常,將手掌一翻,手中的冰晶長刀順勢一攪,就要將這漫天遍野的黑線斬斷。
結果,長刀揮舞之間,竟是直接劃過長線,沒有損傷那些絲線一絲一毫!
就仿佛這些絲線并不存在,乃是虛幻之影一般!
“這些絲線乃是神通投影!針對的是吾等的魂魄性命!”
北宮眼睛一瞪,露出了意外之色,眉頭皺起,終于露出了幾分認真之意,將那冰晶長刀往前面一扔,手捏印訣!
“不過,就算真是神通投影,只要是有形之物,能為兩眼所見,能為五感捕捉,那便可以分割!裁云剪水,萬物兩分!”
剎那間,那冰晶長刀破碎開來,變成一顆顆冰晶碎片,像是小到了極致的刀片,閃爍著冰冷的寒芒,聚合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如云霧一般擴張,朝著一根根黑線落下!
刀刃云霧!
在這一刻,萬千刀片落下!
黑線固然玄妙,但那漫天刀片中蘊含著的法相道意,卻也是難以抵御,似乎是直接作用于玄之又玄的概念上!
爆發出的是“斬斷”這等概念,萬事萬物皆能斬斷!
這會被刀刃云霧一籠,終于還是根根斷裂,沒了原本的形態。
緊跟著,隨著黑線斷裂,那些個晶瑩刀片卻是乘勝追擊,四散飛舞之間,將眾黑線徹底撕裂!
與刀刃云霧意志相連的北宮島主更是得了一點反饋,笑道:“這些黑線看著雜亂如麻,居然還是個身外化身,里面藏著一道意志,也有長生圓滿的層次了,也不知是哪家門人。”
虎背熊腰的柜柳也大笑起來,說道:“這個時候匆匆趕來的,肯定就是太華山的門人了,畢竟盟主布下此陣,不就是為了將那人引過來嗎?只是這般手段,不似那人手筆。”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向望氣真人。
“并非那位南朝君侯。”望氣真人搖搖頭,臉色鄭重的道:“這個出手的人一樣不簡單……”
那身材瘦削的青案島主則道:“據我所知,被至尊世外之霧封在太華秘境中的,除了那道隱子、言隱子等人之外,還有一個太華山的二代弟子,名為泠然,算上在我手中的四個,以及早年折的那個,還有四個在山外,區區四個人,就算有一個臨汝縣侯、淮地之主,但在吾等面前,又有什么區別?”
“正是這個道理!”柜柳也道:“一個將要衰敗的宗門,其最后幾代肯定是門人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弱……”
“原來你等是打著這樣的主意,是覺得我們太華山好欺負,即便如此,還要糾結一批人馬,相互壯膽,就這么一群色厲膽薄之輩,也敢來我太華山撒野?讓人笑掉大牙,趁著小爺這會心情好,放了人,自己滾吧!”
那柜柳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聽得心中響起這個聲音,后面的話戛然而止。
這個聲音來的突然,眾人細細探查,竟都找不到聲音是自何處而來!
北宮則厲喝道:“什么人!”隨即一揮手,那遍布各處的刀刃云霧就再次沸騰起來,將已經細碎到肉眼難以察覺的黑線碎片放下,掃蕩周圍!
狂風裹著云霧,朝著四方激射,轉眼就覆蓋了周遭密林,連太華山的一條支脈亦被籠罩其中!
云霧鋒利,所過之處,大地開裂、山石粉碎、草木消亡!
周圍的草叢中,一些得本能提醒潛伏躲藏的兔子、蟲蚊瞬間四分五裂,血色染土!
呼吸間的功夫,這獨院周圍,除了那泛著血光的大陣與那座光禿禿的石山之外,已是面目全非!
淡淡的肅殺氣息飄蕩在土地之上,不僅朝著四方擴展,甚至還向著上面、下面蔓延,上至云霄,下滲深土。
天上一隊正在緩緩飛過的鳥兒鳴叫起來,緊接著便個個四分五裂,尸體混雜著血水跌落下來。
但看著眼前近乎廢墟的場景,北宮的臉色卻格外凝重。
“那埋伏之人躲過去……”
“就爾等這般小人,小爺還用躲?便是在此不動,任憑你們找,你們也找不到?更何況,你等敢找嗎?”
那個聲音再次突兀的出現在眾人耳中。
“好大的口氣!”
“找死!”
“尋得一人,這有何難?倒是你,一旦暴露,后果如何,莫非不知?”
這次有了準備,眾修士一聽聲響,便第一時間探查源頭,甚至那望氣真人更是凝神一觀,手指掐算,要從根源上探尋。
“你等上當了!”
但就在眾人都試圖搜尋的瞬間,那聲音突然這么一說。
緊跟著眾人的心中便泛起一陣漣漪,而后都有一股念頭不可抑制的膨脹起來——
“生長!”
濃濃生機,萬物生長!
這本是一種根植于眾人心底的一點念頭,但在滋生、膨脹之后,很快居然就化虛為實,變成一股股暖流,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就從他們的腦海流淌出來,朝著全身各處,四肢百骸擴展過去!
頓時,眾修士的身軀扭曲起來,先是毛發急速生長,緊跟著身上開始有一顆顆肉瘤冒出來,其中一部分生長出來,轉眼就成了一根根血肉長鞭!
一時之間,幾位海外修士仿佛都化身異類,一個個身形畸變!
在血光的照映下,更顯得此處群魔亂舞,詭異而恐怖!
“不好!我等中了心瘟!那黑線的攻伐之法,根本不是纏繞肉身,而是只要被眼睛看到,就已出手,那背后之人已侵入了我等心中,因此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望氣真人第一個回過神來,臉色大變,緊接著顧不得其他,揮手之間,將身上長出來的古怪長鞭盡數斬落!
那些長鞭一落地,便跳動著、扭曲著,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隨即崩解開來,竟分化成一根根黑線,又朝著四面八方擴展!
“這是什么神通,將神通化虛為實!?這人莫非還是個歸真?”
“此人疑似太華山的二代門人,竟有歸真修為?但這黑線中的氣息,分明是長生圓滿……”
“該是某種神通秘術!可惡!竟是著了道!他方才刻意提問了一句,我等敢不敢尋他之類的,怕是那時候就落入了他的神通之法!”
伴隨著一聲聲充斥著不甘的怒言聲中,眾人各自施展神通,將身上血肉斬落。
就連刀刃云霧都匯聚過來,寒光閃爍之間,將眾人身上異樣剔除。
只是一番過后,他們的氣勢卻是迅速衰落,血肉虛弱、心神衰落!
而被斬落的諸多血肉紛紛炸裂,化作一根根黑線,迅速纏繞起來,緩緩聚成一道漆黑化身。
“你到底是何人!”那北宮島主冷冷問道。
“好叫你等記牢,”那人形慢慢浮現出五官,他抬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小爺,太華圖南子是也!”
“圖南子?太華二代行五,聽說乃是風塵浪子,未料竟有這等手段!”北宮臉色鐵青,話至一半,忽然對望氣真人道:“盟主還不動手!”
“嗯?”那漆黑化身一下子朝望氣真人看了過去。
“太華門人竟是個個天資縱橫!如今看來,之所以要爾門衰敗,實乃天妒之劫!”
望氣真人嘆了口氣,手捏印訣,在他的身后,絲絲縷縷的水流流淌開來,一道寒冰門戶被一下撞開,一道碧藍色的身影從中竄出!
通體鱗片,魚尾人身,淚流化作珍珠。
“你既有此能,便是隕落,貧道也該禮送一番,”望氣真人抬手一指,“此物名為鮫人,乃世外之種,牽連一處隱秘的世外秘境,被至尊煉化,有借勢之力,威能甚大,凡俗不能敵!河境,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