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一邊說,一邊就抬腿往額娘身上爬,直到調整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他才用一只小胖手摟住寧櫻的胳膊,另一只手托著肉嘟嘟的臉頰。
寧櫻抱緊了懷里的兒子就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國君,想要得到一匹千里馬,但是他出了千金的代價,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還是找不到千里馬。”
弘暉聽到這里,挺直了小腰板就道:“馬——我知道,阿瑪說了,等我大一些,便帶我和大哥去騎馬。可是……千里馬是什么?”
他一邊問,一邊就抬起小胖手,困惑地抓了抓小腦袋。
寧櫻給兒子簡單解釋了一下,才接著往下講故事:“這時候有一個人跳了出來,他向國君保證,能買到千里馬。”
“這個人出去了三個月,但是只買到了一匹死去的千里馬的頭顱,還花了五百金。”
“國君很生氣,說:‘我要的明明是活馬、你糟蹋這么多錢,弄一個死馬頭回來算怎么回事兒?’”
“此人回答道:‘如此一來,天下人都知道了:您是真心喜歡千里馬,您為了死馬都愿意花五百金,更何況活著的千里馬呢?請君主放心——千里馬很快就要到了。’”
弘暉聽到這里,仰起了腦袋,若有所思地望著額娘,然后拽了拽寧櫻的袖子,追問道:“額娘,然后呢?”
寧櫻望著遠處的燭火,低聲道:“果然,之后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千里馬送上門來。”
前院書房,燈火之下,四阿哥看著案頭的書信。
一封很突兀地,送上門的書信。
蘇培盛站在一旁,靜默無言。
四阿哥本也就是隨意一翻看,誰知讀了幾行下來,居然停不住了。
他反復讀了兩遍之后,將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書信的落款上。
那里有兩個字——“戴鐸”。
有點印象。
這人是前院的一個文書,也算是被貝勒府養的門客。
之前也是極普通的,屬于那種丟進人堆里就不見了的。
四阿哥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隱約在腦海中記起了這人一點樣子——面色蒼白,目光閃爍。
看著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沒想到這書信里倒是有些驚人之語——甚至可算得上“狂妄”了。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要將這封信遞上來,也是不容易罷?”四阿哥抬手拿起書信,了然地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蘇培盛,玩味地道。
蘇培盛尷尬地笑了笑,低聲道:“都是孩子們不懂事,眼皮子淺得很……”
四阿哥抬手止住了蘇培盛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低頭看了看紙上的最后一行字,字里行間透著滿滿的委屈與不甘:“玉在櫝中,珠沉海底,即有微長,何由表現?”
這門客是在埋怨他禛不識貨呢!
四阿哥默默地將書信送到了燈火旁邊,眼看著火苗一點點舔舐著信紙的邊緣。
最后化為灰燼。
“爺小心手!”蘇培盛趕緊捧著銅壺就上來。
四阿哥懶得理他,只是定定地望著窗外的夜色。
門客們最喜歡的說一句話便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事實上,他禛倒是覺得——在這世上,伯樂并非不常有,而是許多馬兒,卻自以為自己是千里馬罷了。
到底是不是千里馬,還是得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書房前邊的南小院,文書的人手不夠,正好最近也在編書,明兒起——讓戴鐸過來,跟著幫手幾天。”四阿哥淡淡道。
蘇培盛站在桌旁,愣了好一晌,才反應過來,立即道:“奴才明兒一大早便去請戴……先生!”
第二天上午,戴鐸便被奴才領著過來了。
雖然還沒有到四爺身邊,但是能從眾人中被四爺的人特意傳喚出來,又安排到南小院,這已經讓他心花怒放了。
南小院是四阿哥書房前的一個獨門獨戶的院子,里面住的都是四阿哥書房的文書、包衣奴才等人。
眼下天氣已經是晚春了,院子里花香襲人,春意盎然。
戴鐸放下行囊,仔細地看了看自己居住的這間屋子——屋里的陳設清簡大方,明亮清爽,除了床鋪和必要的衣架、臉盆架之類的,最大的物件便是擺在窗下的書桌了。
戴鐸走了過去,伸手撫了撫桌邊,隨后坐了下來,抬手從筆山上拿起了筆。
他試著在半空中虛畫了幾筆。
他本就是文書,四阿哥讓他過來,也說的是“令其與南小院此中眾人一起編書。”
想到四阿哥,戴鐸有些悠然神往——他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四阿哥真的是讓他來編書的。
大概是想先觀察一陣子罷了。
四爺,奴才多想……多想親口將這滿腔的抱負與謀劃,說與您聽!
男人大丈夫,既然來這世上走一遭,總要憑一雙腳一步步攀上高峰——無論用什么手段,無論世人如何言說,那不過都是眼紅妒忌的人嚼舌根子罷了!
戴鐸攥緊了拳頭,這么想著。
有那么一瞬間,他感到無盡的熱血沸騰。
數日即過。
寧櫻新小院里,灶火間是一直留火不熄的——為了方便主子和小主子,隨時開了胃口想吃東西的時候,能吃的上。
傍晚的時候,蘇培盛跑過來了。
寧櫻帶著弘暉在屋里看三格格睡覺,小餛飩臥在寧櫻腳上,正是滿屋閑適的時候,結果一聽說蘇培盛來了,寧櫻下意識地就以為他是來送賞賜,或者是通知四阿哥晚上過來用膳之類的。
她高高興興迎接出去,結果蘇培盛一臉賠笑,跟她解釋了一通。
原來四阿哥這幾日其實一直胃口不太好,加上宮里事情又多,他人都清減了幾分,臉色也不好
本來早上出門的時候,四阿哥在馬車上就說,想晚上去寧側福晉那里用膳,結果被事情一耽擱,又沒來成。
他兩三天幾乎都沒怎么好好吃飯了。
寧櫻聽著先是心疼,然后就明白了:蘇培盛這是來點外賣了。
“只有側福晉您這里的手藝,最能合四爺的心意,奴才這也是沒法子了。要是側福晉能去勸勸四爺……”蘇培盛點頭哈腰地道。
寧櫻抬手阻住了他剩下的話:“蘇公公在這里稍等一下,我人就不過去了,抓緊做幾道快手菜提過去,或許爺能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