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沒接著給他解釋,而是問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弘昐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結結巴巴地道:“兒子……兒子……”
四阿哥看他汗都出來了,小小一個人立在原地,呆若木雞。
他到底還是心里軟了,伸手撫了撫弘昐的肩膀,語氣溫和地道:“你就在這帳子里看書?晚上一直都在看書?”
弘昐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道:“寧側福晉來瞧了兒子一次,也囑咐兒子愛惜些眼力,不必如此用功。”
四阿哥聽了,不由地心生憐憫,正好旁邊奴才們端上茶來,四阿哥捧起茶盞,抿了一口,才道:“去歇一歇眼睛,換件衣裳,過一會兒,帶上你弟弟,阿瑪給你們一起講這么一段。”
弘昐立即點了點頭,神態里顯出了一絲輕松,帶著小飄子就往旁邊躲開去了。
弘暉在旁邊聽見了后段,跑過來便問四阿哥道:“阿瑪,講什么?”
四阿哥伸手將書給了他。
弘暉接過來翻看了幾頁,隨手挑了一段,和阿瑪面對面坐了下來,然后就開始問阿瑪。
四阿哥本來想說等等的,見弘暉饒有興致,于是便講給他聽了。
弘昐那里,剛剛被奴才伺候著換了衣裳,出來就見阿瑪正帶著弘暉弟弟,父子兩人坐在燈下。
弘暉一邊抬頭問著,阿瑪便耐心的給他講解著。
這幅畫面看著就特別和諧。
似乎自己是多余的。
弘昐站在原地,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就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了。
正好四阿哥一抬眼看見他,招了招手便道:“弘昐,過來!”
他把弘昐叫了過來,又拍了拍身邊椅子,見弘昐坐了下來,動作緩慢,四阿哥便耐心地停下來等著他。
等他坐好了,四阿哥才重新開始解釋方才的一段。
弘昐聽著聽著,眼神就漸漸從書上飄了開去。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弟弟,卻見弘暉也正望著自己,見自己瞧著他,弘暉咧嘴便是一笑,伸手將他手中的筆遞給了自己。
晚上,四阿哥回自己營帳之前,又來了寧櫻這里瞧了瞧。
三格格剛剛被哄睡著,帳子里的燈火都是幽暗的,寧櫻說話走路也是躡手躡腳,對著他就道:“爺。”
四阿哥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了一個吻,才道:“晚上怕不怕?”
寧櫻抬起臉,眼睛閃啊閃地望著他,沒說話。
然后四阿哥低頭,就看她手指扯著自己袖子,將自己袖子捏成了一段麻花。
四阿哥啞然失笑,伸手就握住她的手道:“走。”
寧櫻一句“去哪兒?”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已經被他握住了手,帶出帳子去。
一出門,頓時就覺得空氣清新,沁人心脾。
到底是在這遼闊的木蘭圍場之上,一時間,四野安靜,遠遠的還能看見另外幾個貝勒爺的大帳之中,燈火熊熊。
四阿哥瞧了瞧,瞇著眼搖了搖頭就道:“他們還沒散。”
他伸手將寧櫻攬進了懷里,又指了指不遠處東南方向才道:“爺的大帳在那里,咱們離得很近,不必害怕!”
他一邊說,一邊就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又伸手捧著她的臉捏了捏,嘆了一口氣,深深地瞧著她。
寧櫻在他懷里,聽見他這一聲嘆氣,就知道四阿哥的意思了:他是想說——這一趟是在外面行圍,又有著嫡福晉同行。
更有其他幾個阿哥、嫡福晉們瞧著。
四阿哥為了給嫡福晉留一份臉面,也是為了保護她,才不打算在她這帳子里留下。
寧櫻回應地,也同樣用力捏了捏四阿哥的手。
兩個人一時間有些舍不得分開,又說了幾句,仰起頭望著天空,就見滿天星子如璀璨的鉆石一般,灑在深藍色的夜幕上。
秋意濃了。
四阿哥才送了寧櫻回去。
到了帳子里,乳母輕手輕腳地給她請安。
三格格倒是聽見一點動靜,朦朦朧朧地就睜開了眼,從小被窩里鉆出了腦袋,很不放心地道:“額娘,你出去了嗎?”
她睡覺有個習慣——喜歡把被子蒙在腦袋上,似乎只有這樣,才會有安全感。
寧櫻開始還以為是因為燈火的亮度、或者因為天冷。
但是后來,即使到了夏天里,三格格也一樣如此。
寧櫻都佩服她這不怕熱的耐力。
發現之后,寧櫻就讓乳母哄著勸著阻攔著,過了小半年,才算把這個習慣漸漸糾正過來。
現在在木蘭途中,不知怎么的,這習慣又冒出來了。
她過去坐在床邊,乳母立即讓了開來。
寧櫻伸手給女兒把被子微微地拉開了,才道:“被子不要蒙著頭睡,這樣不透氣。”
三格格在被子里,伸著小手就把她的手抓住了,然后往旁邊歪了歪小身子,努力讓出來一塊空著的地方。
她拍了拍小床,就奶聲奶氣地央求道:“額娘,你帶我一起睡吧。”
寧櫻看著小床,摟住女兒,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才道:“小孩兒睡小床,額娘是大人,這小床睡不下。”
三格格倏地坐了起來,直接整個人都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寧櫻怕女兒受涼,連忙按住她的肩膀道:“你做什么?”
三格格不說話,只是趴在床上,伸手吃力地展開小手臂,量了量床頭到床尾的距離。
她這是在利用手臂測量床的長度。
寧櫻在旁邊,倒沒想到女兒還會這一招。
她看著好笑,一邊給三格格匆忙地披上被子,一邊就道:“誰教你這樣的?”
三格格鼓著小臉,很得意地道:“哥哥教的!”
她認真地站在小床上,又面對面地站在寧櫻面前,朝著一邊歪斜下身子來,兩只手臂還向兩邊伸展得大大的——試圖給額娘量一量身高,忽然一個沒平衡好,身子就往旁邊扎了下去。
寧櫻早有準備,早就在旁邊伸著手護著,這時候一撈,就把女兒給撈在懷里了。
三格格苦惱地跺了跺小腳,奶聲奶氣埋怨道:“額娘,你長得太長了!”
小床都裝不下。
寧櫻一下就笑噴了。
她抱著女兒香香軟軟的小身子,給她重新塞回到熱乎乎的被窩里,才耐心地道:“這不叫長,這叫高。形容人的個頭,一般是用‘高’和‘矮’來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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