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一個錯誤,第一次犯是不幸,第二次犯是命中合該有此一劫。
可是第三次犯就是蠢蛋了。
康熙一通怒火漸漸平息下來之后,很快就下達了死命令——從今往后,只要是進出太子咸安宮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得嚴格搜查,確保再發生不了這樣的事才行。
此外,咸安宮需得日夜看守,不可有絲毫懈怠。
他這命令下的嚴厲,等于是從今往后,哪怕是給廢太子府上人生了病,看起病來也沒那么方便了。
五阿哥在旁邊聽著,心中畢竟有所不忍,想著太子那般驕傲之人,如今被拘禁,已經是要了他半條命了。
若是再這樣里三層外三層圍的像鐵桶一樣,豈不是比坐牢的人還痛苦?
但是誰也沒敢在皇阿瑪面前為廢太子求情一兩句。
圓明園中,自從弘暉被康熙帶走之后,寧櫻就默默地在心里數著日子。
居然轉眼間就過去了六七天。
四阿哥時常進暢春園,寧櫻也會在四阿哥過來看自己和兒女的時候,問四阿哥弘暉如今如何。
但是四阿哥也未必能見到。
自從弘暉被接進了暢春園之后,上書房的課程就算是暫停了——他不必如同其他少年們一般,參加上書房的課程,而是陪侍在皇瑪法身邊,跟著康熙學習。
寧櫻每次想到這一點,不僅也佩服起兒子來——居然能夠得到康師傅如此歡心,甚至被帶在身邊。
弘暉如今能夠有機會陪在暢春園里,雖然看上去暫停了尚書房的課程,但尚書房里皇子皇孫們每天的長進,和弘暉在康熙身邊學到的東西,簡直是天壤之別。
真正重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是課本上能學到的。
這就好比尚書房里的小阿哥們,無論如何花再多的時間、點燈熬油的看書作文章,哪怕是再辛苦,也未必很有用。
而弘暉在康熙身邊,哪怕只是聽爺爺分析點撥幾句,都有可能勝讀萬卷書。
因為一個人要突破自己固定的思維,提高心智,擴大格局——光是靠自己……是很難的。
而大佬之所以能成為大佬,總是有原因的。
而弘暉可以走的路——哪怕是四阿哥在引領他,也未必有在康熙身邊能夠走得深遠悠長。
寧櫻出神地想著想著,就想到了穿越之前,自己上學念書的時候。
她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告訴過自己:即使是老師推薦的書,也未必就全部都是金玉良言。
無論面對任何處境,一定要保持自己獨立的判斷。
只有實踐才會出真知——而這點,甚至有的書的作者都沒有做到。
只看書,不去實踐,永遠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暢春園里,康熙將孫兒弘暉的八字,來來回回看了許久,又命令奴才仔仔細細地收藏了起來。
隨著暢春園中的時光,一天一天的流逝,康熙帶著弘暉在學習學問之余,更常常在園中散步,泛舟湖上。
雖然面對的是九五至尊,但弘暉一點也沒有怯場,只是如同尋找人家的孫輩們一般,一邊恭敬而認真的聽著爺爺諄諄教誨,一邊就不時的在疑惑之處提出詢問,并談論自己的看法。
他洋洋灑灑而談,有時候觀念新奇,把康熙逗得哈哈大笑,還有時候,他的別開生面的思考角度,不由地讓康熙眼前一亮。
等到見到四阿哥的時候,康熙笑著就道,說是這孩子天生好命,命中注定會很富貴。
而且從八字來看,還是要有一番作為的。
四阿哥一個字都沒敢說,立即就給父親跪下了。
夏意漸濃,暢春園中綠蔭更濃。
康熙五十二年五月底,暢春園開始了第二次擴建。
因為吸取了歷代帝王的教訓,康熙對于興建宮廷苑囿這方面十分自省,又常常拿阿房上林來舉例,說“安土階之陋,惜露臺之貴,一民一物,念茲在茲”,所以暢春園中不事繁華,淳樸而自然,反而別有一番清雅古樸的境界。
即使是這一次擴建,遵循的也是以節儉為第一的核心,采取的是緩興土木、次第擴建的方針。
比如擴建時候,修到了土冰窖,負責擴建的內務府郎中過來給皇上請示——說是這冰窖條件太簡陋,保溫效果差,委實沒什么用,請皇上能否調撥銀兩,重新修建堅固耐用的,磚瓦結構的冰窖。
結果康熙批準倒是批準的,但是明確指出說紫禁城內還存有一定數量的磚瓦,可以正好拿過來用,不必另外再去花錢。
內務府郎中也只好苦哈哈的回去拿二手料了。
再比如圍墻——高度也就不過二尺,即使是從外面往里望,也并沒有想象中的樓臺亭閣層疊華麗。
但是誰也沒想到,因為簡樸而節約物力的矮圍墻,居然也出事了。
這一天,康熙正帶著弘暉在暢春園中散步,走到一處邊沿角落時候,忽然身邊跟著的御犬狂吠了起來。
康熙和弘暉都聽見了草叢中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弘暉反應比侍衛還快,當即閃身擋在康熙面前,厲聲便喝道:“什么人!”
風吹拂過,隱隱可見草叢中一人衣衫襤褸,哆嗦成一團,嚇得不住發抖。
侍衛們團團涌上,將草叢圍了個水泄不通,弘暉大步上前去。
梁九功心一拎,一顆心差點蹦到了嗓子眼,正想喊讓小阿哥務必小心,弘暉已經把人揪了出來。
梁九功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心說到底少年就是膽氣足。
被揪出來的人哪里見過這么大的陣勢一下子就五體投地跪在康熙面前,連話都說不出來。
弘暉打量著面前這個人,就看這人上身赤裸,下半身只穿著一條破褲子。
褲子已經破了幾個大洞,導致他某些部位只能用羊皮遮掩,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汗酸味。
實在是狼狽不堪。
但盡管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又被侍衛們緊緊壓著,這人手中還是緊緊的抓著一只小盆和一只細細的小桿子。
仿佛這就已經是他的全部身家,絕對不能丟失一般。
弘暉心里動了動,又覺憐憫,又覺可疑,轉頭問康熙:“皇瑪法,孫兒瞧著此人,倒像是個……乞丐。”
他不說,康熙也看出來了,這就是大街上的一個叫飯花子。
不知道怎么誤打誤撞的到了這暢春園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