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打小性子就鬧騰了些,但不是個壞心眼的。”寧櫻想了想弘昇以往的言行舉止,對著禛就道。
禛哼了一聲,淡淡的笑了笑:“朕知道,更何況還有五弟的緣故——朕給弘昇算是留著體面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把最近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原來弘昇有親近的下屬,因為一點瑣事,在外面動手傷了人。
其實說是較真論起來——雖說自家主子和端親王交情極好,但這下屬倒也不能完全算是仗勢欺人。
因為是當時對方先進行了言語挑釁,百般辱罵。
但是先動手的人必定會吃虧。
被打的小公子來歷也不簡單——乃是朝廷大員的遠房侄子,初來乍到,剛剛來到京城就丟了面子,自然不樂意。
旁觀的人有人見情勢不對,趕緊就報了官。
等到步兵統領衙門的兵士趕來,制止住了斗毆之后,給弘昇的下屬直接綁回了衙門里去。
其他的家丁眼見這架勢大大的不妙,立即跑回府中叫人。
不一會兒,一堆人就扛槍帶棒的過來了衙門,要把人給奪回來。
弘昇也是默許的態度。
這下可好,本來也只是主子們三言兩語交代下去,便能把人放出來的事,經過這么一鬧騰,頓時就在衙門口吸引了一大堆人來圍觀。
步兵統領衙門也覺得十分難堪,再加上明明是自己押回來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審訊呢,卻被對方強行奪了回去。
這無疑顯得衙門十分無能,在百姓面前權威掃地。
羞憤之下,步兵統領衙門的總領咽不下這口氣,一拍腦袋,就把這下屬直接告了御狀。
這才是禛如今之所以動了整治黃帶子心思的原因。
“都是閑的!”禛道。
知道自己這一次惹了麻煩上身的弘昇,立即就跑到了好兄弟弘暉那里求情。
弘暉自然是要替他求情的,但是他低估了這一次皇阿瑪整治黃帶子的決心。
禛不僅要拿弘昇的下屬開刀,更特地命令了宗人府上報有不端行為的黃帶子。
其他官員如果有知道的,也可以舉報——只要證據屬實。
于是,誰也沒想到,繼文字之罪之后,光是調查黃帶子又足足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結果最后報出來的數目也挺嚇人,有不端行為的黃帶子居然過了百人。
禛也吃了一驚,沒料到人數居然有這么多。
他這一下是真的挺生氣,立即便下令,將這些閑的發慌的黃帶子們全部送到盛京去,沒有圣旨不得回京城。
盛京是陪都——雖說不如京城繁華,但是送到這里,總大大的好過發配到千里迢迢的邊疆之地去。
黃帶子們雖然不樂意,卻也只能苦著臉上了路。
聽說皇上當初甚至還想降旨——把每人打上四十大板,再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
幸虧端親王從中苦苦求情了。
弘昇默不作聲地回府收拾了行裝。
面對著妻妾的哭哭啼啼,他不耐煩地道:“都給爺閉嘴!”
一屋子女人頓時就嚇得沒敢出聲了。
弘昇倒是想得開,臉上也并沒有什么黯然頹廢之色。
日子在哪兒過不是一樣過?
再說了,以后這天下遲早都是弘暉的。
等到弘暉登基做了皇帝,難道還不會立即把他給接回京城?
盛京之處,官員們聽完有百人黃帶子要過來,早就已經誠惶誠恐的準備起來。
萬歲畢竟只是將他們遣到這里,別的另無其他懲罰措施。
就足以見萬歲手下也是留著情面的。
更何況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閑散宗室今兒是“閑散”,明日便未必了。
甚至對于有的盛京官員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近距離拍馬屁的好時機。
他們花了好大的心思,精心為宗室子弟們準備了一個很理想的住處,在盛京東門立起了一座新城。
新城俗稱“皇城”或“高墻”,盛京當地的老百姓則在背后偷偷稱這里為“罪城”。
雖然名字聽著不好聽,但是風景卻是極美的。
這里特地引進了商鋪、造景,各處收拾的妥妥貼切,盛京官員們更為宗室子弟們準備了許多精美的宅院,要確保他們住的舒適。
此外,罪城里又設置了“官學”,年輕的黃帶子們不但衣食起居一應俱全,還能過來讀書。
天高皇帝遠,這里的生活甚至比在皇城腳下還更要閑逸愜意。
盛京將軍和戶、禮二部管理著罪城,又派郎中、佐領、防御駐扎在宗室營里。
朝廷里,戶部那里也已經說了——按照旨意,每年發給宗室人員的俸銀口糧,會和在京城時候的一樣,并不會特別扣減。
盛京官員們都有數——戶部,如今正好端親王看著呢。
雍正十三年六月底,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把這一批黃帶子的糟心事兒給了結了之后,禛自覺神清氣爽。
他下了一道旨意,要將自己從前的潛邸皇子府改成雍和宮。
這不是一個小工程——畢竟是王府改寺廟,兩種居所的類型大不相同。
不說花費巨大,光是物料銀兩就要接近三四萬兩,光是工程就十分繁瑣。
五年起步。
這這都算是說得很樂觀了。
禛命端親王弘暉來總負責這件事兒,具體的操辦則是內大臣戶部左侍郎兼內務府副總管海望。
一番徹底的檢查之后,海望先往端親王這里報過來了——把王府改成雍和宮,需要添蓋山門五間,影壁一座,鐘鼓樓二座,旗桿二座,碑亭二座,念佛堂五間。
這才能初步成一個規模。
另外還有天王殿法堂,齋堂,槅扇、檻窗,海墁、佛龕、佛柜、鐘磬、油畫粘補過色見新等。
這些瑣碎的事情匯報起來就沒個頭了。
海望躬身在端親王面前,口中一邊絮絮地說著,一邊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圖紙,雙手捧上去遞給端親王看。
這圖紙看起來就比文字直觀的多了——哪里用什么材料、構建成什么布局、長寬高的尺寸是多少,通通都用蠅頭小字標記在紙上。
幸虧是王爺年輕,這若是往宮里遞給了萬歲,還得讓人另外再抄一張大字的。
海望一邊往上遞著,一邊心里想。
弘暉在日光下微微瞇著眼,審視著圖紙——這副神態,讓站在旁邊的海望,不由得想起了萬歲年輕時候的樣子。
父子兩人的神韻實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