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特別困難的決定。
三個孩子,各有些特點,也許力量上需要稍微衡量一二,但論心眼三個人加起來都不是這里面最老實的袁捷的對手。眾人低聲商量了幾句就達成了共識,任務總要展開,那肯定要從了解這個世界開始入手。
多麗安和賓漢姆兩個人自然是因為這個消息而興奮異常,艾利克斯總是能保持冷靜的那個,可是從眼神也能看出他對于有新的人愿意加入感到欣喜。
他們還不太擅長掩藏情緒,至少說明外面的世界還算是明面上的吃人。
離開之前,多麗安撿起了從那個被叫做“屠夫”的怪物身上落下的東西,兩枚金屬片,一塊黑色的結晶和一把匕首。
而再次來到外面之后,眾人才發現外界出現了不小的變化,荒原之上能看到一個個游蕩的黑影,距離雖然遙遠,但各種奇形怪狀的相貌卻令人有種不妙的聯想。相比之下,三個年輕人倒是對此感到稀松平常。
“我們最開始來這里的時候荒原上連個鬼影都看不到一個。”袁捷說道。
“也算你們倒霉,剛剛醒過來就碰到慘淡霧靄。”多麗安已經恢復了情緒,擺了擺手說道,“霧靄出現的時候大家都是躲起來的,也幸虧你們最后跑到了室內,否則我們見到你們的時候大概已經被小鬼撕碎了吧。”
“小鬼是指……那些一米的小家伙?”祝沁源問。
“對,它們會從霧靄中涌出,是死在這片荒原上的人降下的詛咒。它們沒有生和死,會不斷從視線的死角內鉆出來,哪怕非常優秀的黑刻也容易被群起而上的小鬼肢解。”多麗安晃著手指一邊走一邊說,“所以霧靄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躲在封閉空曠的小環境內,小鬼在霧中不會通過門窗,所以很安全。”
“那之前那只怪物呢?它似乎也是在霧靄中突然出現的。”袁捷又問。
“那是屠夫,它們才是我們被送到這片荒原的原因,只有黑刻能暫時殺死屠夫。”
多麗安在解釋這些的時候顯得鎮定了很多,顯然是她所熟悉的領域。
“屠夫”,這是一種外城的人不清楚來歷的東西,它們有著和人類相仿卻又不同的古怪外形,一旦出現就會大肆屠殺周圍的人類,甚至以人為材料制作成各種東西,而人們卻無法殺死它們。
無論是火燒、水淹、刀砍、槍擊……各種辦法都試過了,人們無法給屠夫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傷害,它們能迅速復原,并繼續以各種方式展開屠殺。而終于有一天,一個不起眼的青年用一把刀砍中了一只宛如孩童一樣的屠夫,那只屠夫沒有再生,而是從傷口開始涌出了黑色的物質。
屠夫的強弱程度不相同,而失去了不死的優勢之后,青年抓住機會將那只屠夫砍成了黑色的煙霧。
他成為了英雄。
外城的人們狂喜著讓青年帶領著他們繼續向下一只屠夫發起進攻,人們牽制屠夫的攻勢,讓青年親手殺死屠夫,這個辦法非常有用,很快,其余部分的外城人也開始來求助……就在這時候,第二個能夠殺死屠夫的人出現了。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好事的。
不過幾天的時間,擊殺反而成為了一種攀比,青年和另一個人開始為誰能殺死最厲害的屠夫開始了競賽,但青年只是個普通人,對方卻受到過一些武術訓練。終于,青年在一次鋌而走險之中,對上了一只實力非凡的屠夫,被對方開膛破肚。
他被屠夫從城墻上扔了下去,手下的人們也被殺光。然而在他的對手來為他收尸的時候卻發現,青年并沒有死亡……他的血肉開始回到原位,身體開始復原。
能殺死不死的怪物,僅僅是因為他們也在需求著不死。
貴族最終下了這個判斷,人們總是遵循著貴族的意志。
他們的手臂上有著黑色的紋飾,這就是他們的象征。他們渴求著屠夫的不死,而屠夫渴求著血肉,他們是死敵,讓他們互相征伐,我們提供刀劍。
能夠殺死屠夫的人,被冠以“黑刻”的名號。
黑刻是英雄,但戰斗永遠會導致普通人的死傷,他們必須住在城外的荒原之上,屠夫會循著他們的氣味而去,只要還有一個黑刻存在,人民就少一分恐懼。
他們開始離開城市,走向茫茫荒原。而正如貴族所說的那樣,從那之后,屠夫再也沒有在城市里出現。而那之后,黑刻的誕生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多,有一部分人無法忍受這樣離開,試圖回去。
斬斷他們回來的道路,我們會為英雄提供必要的補給,但是他們不能將恐怖帶回給人民。
那之后,年輕的黑刻們失去了記憶,他們將會在荒原上戰斗至死。
“等等,既然你這么說,我們不是不死的嗎?”袁捷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屠夫也會被暫時殺死,所以真正的不死根本沒有。”多麗安搖了搖頭,“你們也必須注意!我們是奪取屠夫的不死性來維持自身的不死的,但是如果被殺死很多次的話,手臂上的刻印會變成紅色,那個時候再被殺我們就會像普通人一樣死去!這個次數因人而異,我們也不能確定!”
陸凝、晏融、讓互相看了看,目光中更多了幾分謹慎。
集散地這次已經大方到給游客直接派發一個不死的軀體了?哪怕是有條件的……能給游客好幾條命的場景也可以說是極其罕見的了。
荒原之上,有許多的篝火,而營地卻只有那么幾處。
駐風篝火也只是許多這樣的小團體中的一個,這個名字僅僅因為他們選擇了一個有高低落差的矮崖作為遮蔽,至少吹拂于荒原上的風不至于整日侵襲這片地方了。
眾人看見火光的時候,賓漢姆就搖著手沖向了篝火,還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高喊。一路走來艾利克斯和多麗安還是有些東西沒有具體說明的,盡管缺乏和人打交道的經驗,二人也不會真的將和自家相關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走近的時候,圍坐在篝火邊的十幾個人已經站起身來。
正如眾人所想的那樣,并沒有熱烈的歡迎,這些人的年齡都比三個人大,目光也多是好奇、探詢甚至冷漠,卻沒有幾個表現出喜色。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爛了,在篝火上的一口大鍋內熬煮著湯,一些塊莖之類的東西在里面浮動著,卻沒多少味道散發出來。
“賓漢姆說,又發現了新的黑刻。”
站在前方的一名男子開口了,他年紀大約三十到四十歲之間,身材壯碩,背后背著兩把大刀,頭上戴著一頂草帽,目光銳利,顯然是久經戰斗的人。
“你好,我的名字是讓·斯圖亞特。”讓依然擔當了那個交涉的人。
“不錯,記住你的名字,我們只剩下這個了。”男人點了點頭,“我叫蔡慎,姑且是這個篝火的頭領,我們的確缺乏戰斗成員,不過也不會直接接受來歷不明的人。”
“蔡叔,他們確實對慘淡霧靄沒有絲毫防范……”艾利克斯開口道。
“他們也沒有因此受到傷害,不是嗎?因此特意做下這樣的圈套也并不是不可能。”
“啊,也許您不信任我們,不過聽這個意思,哪怕是黑刻之間依然存在勾心斗角?”讓也沒有在意蔡慎的態度,繼續說道,“如果此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那么為此而警戒倒也可以理解。”
“包括你們自己也是一樣。我看得出你們身上的衣衫價值不菲,那么為你們準備的人一定非常在意你們的戰斗力,如果不是關系極好的親眷,就是有錢的富貴人家。不過這樣好的裝備也難免引來掠奪者。”蔡慎低笑了一聲,“我們可以讓你加入篝火,不過也需要你們證明一些自己的誠意,明白嗎?”
“蔡叔!”多麗安急得擠了擠眼角,“語氣好一點……萬一把他們趕走了的話……”
“請問我可以問個問題嗎?”祝沁源開口道,“黑刻們是為了對付屠夫而被放到荒野上的,這一點多麗安已經證明了,那么為什么會有不能戰斗的人員?”
她的目光掃過了蔡慎背后那些人,這些人顯然就是非戰斗類的,但身上并沒有多少傷痕之類的東西存在。
“很簡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對付屠夫。”蔡慎看了祝沁源一眼,“你們久經鍛煉,也該知道世上依然有普通人。黑刻的誕生是很隨機的,當外城的人將所有黑刻一視同仁地送到荒原上時,那些不擅長戰斗的人僅僅是給屠夫們送死而已。”
“明白了,那么諸位需要什么誠意?”讓繼續問。
“目標當然是屠夫。”蔡慎說道,“我可以讓你們在這里暫時歇息,恢復一下體力,但你們要出發去這附近的冷風洞,將剛剛因為慘淡霧靄而復活的屠夫擊殺,拿回它的核心,就算是加入的證明了。憑你們的裝備再加上一些思考,殺死那里的屠夫應該不難。”
“謝謝。”讓笑著伸出手,但蔡慎沒有和他握手,只轉過了身。
“你們可以獲得一杯湯,等到準備好出發時,艾利克斯會為你們帶路,直到洞穴的入口。在獲得我們的認可之前,請不要和我們的其余人接觸,保持距離,這是對我們都好的決定。”
“好。”讓也沒有在意對方的無禮,只是轉身和眾人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便在邊緣地方找了一塊石板,眾人在這個遠離篝火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久之后,多麗安和賓漢姆拿著六個杯子走了過來,分發給他們。
“抱歉,既然蔡叔覺得你們需要考驗,我們也覺得應該這樣。不過冷風洞穴是我們經常負責清理的地方,那里的屠夫實力一般,你們小心點就能殺死它。”
“每個地方復活的屠夫相同嗎?”
“呃……不會特別一樣,所以我們提供不了什么意見,太多干擾信息反而會影響你們的戰斗。不過實力上是不會有太大波動的,那個屠夫不強。”多麗安笑瞇瞇地說道,“這個湯有助于補充體力,雖然味道是不怎么樣啦……”
“那個,蔡叔不讓我們說很多,你們加油吧。”賓漢姆撓了撓頭,“我們是挺希望多幾個人加入進來的。”
“謝謝。”晏融點點頭,“我們肯定能干掉那個屠夫,放心吧。”
兩個人趕緊離開了,而六個人則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這個篝火確實不怎么強,不過這只是小問題。”祝沁源最先開口,“不死的怪物,屠夫,根據交手來看以我們當前的實力要一對一稍微有點困難,但人多還是容易一些的。”
“嗯……古怪的還是這個場景本身。”讓摸著胡子,“從哪里開始說呢?”
“先說眼前的吧,我們的身份,黑刻。我比較奇怪的是他們為什么能輕易接受了這個結果?既然都明知自己是被城里驅趕出來對付屠夫這種怪物的。”袁捷一臉不解,“反正要是我的話,知道自己受到了這種待遇肯定會反抗的。”
“兩種可能。”晏融喝了一口湯,“第一是混沌場景本身就是這樣的設置,命運之類的東西約束,不過這樣的情況其實很少發生,畢竟混沌場景多數時候還是按照一般邏輯走的。”
“第二種可能是什么?”祝沁源問。
“簡單,屠夫不死,人們殺不死屠夫。黑刻可以殺死屠夫,獲得他們的不死性。但沒人說過黑刻無法被人殺死吧?”
“他們無法反抗?”袁捷驚訝地說,“光是那幾個孩子的實力就很強了啊。”
陸凝搖搖頭“他們對我們身上的衣服評價是不錯,對我們的伸手也算是認可。換句話說,集散地特別提供給我們的衣服在他們眼里也只是新生黑刻的正常裝備范圍內,這些都是城里的人提供的。他們無法殺死屠夫,這是硬性條件,但他們的實力可不一定弱小。”
“嗯,我也這么認為。”讓點了點頭,“畢竟從另一個方面來看,我們了解了這么多的背景故事,可我們的任務一條都挨不上。”
“呃……那又怎么樣?”袁捷還沒反應過來。
“說明和我們的主線比起來,黑刻們的命運、反抗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而實際上在一般的場景里光是這點東西就足夠構成一個主線任務鏈了。”祝沁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