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王最親近的伙伴之一,維拉的宅邸自然是選在了內城最好的地段,距離繁華的街道不算太遠,卻又不至于被吵到的位置。距離最大主教居住的地方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就能走到。
但是當眾人真正來到這里的時候,那種遺跡的特色幾乎是撲面而來。整個宅邸看上去完全沒有缺乏保養的痕跡,就連庭院之外的柵欄和金屬大門也沒有任何銹蝕的跡象。院子里的草木沒有開花,卻依然維持著綠色,一個雕塑豎在庭院的正中央,雕刻著一面巨大的座鐘,只是表盤上并不是十二個數字,而是十二個圖案。
在大門右側的立柱上,一面和研究所的時候相似的牌子嵌在上面,卻少了那個牌子的活潑跳脫感,只是沉甸甸的三個黑字。
讓抬手輕輕推了一下門,立刻那里就開了一條縫隙,并沒有鎖上。
“簡直就像是說讓我們進去一樣。”柳云清隊伍里那個叫孔秀的男子說道,“遺跡的危險情況如何?”
“不同遺跡是不同的,它們主要用來封存財寶,因為財寶本身就有將人扯入回憶幻境的力量,遺跡里倒是不太常有陷阱機關。”讓說道。
“但是這里不一樣。”連筆生插嘴道。
“是的,根據最大主教的說法,維拉的身體確實還留在這里,我們誰都不知道單純一具身體能做到什么,但肯定不會一點危險都沒有。”陸凝點了點頭。
“正好試試我們的戰斗力。”晏融捏了一下拳頭。
眾人推開了大門,走入了庭院當中。當陸凝跨入時之館的一剎那,她猛然感覺到頭腦一沉,眼前的世界仿佛多了許多重重疊疊的人,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轉瞬周圍便恢復了正常。同伴們也都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經歷了同樣的狀況。
“剛才……”
“這里確實沒那么簡單。”
“小心行動。”
一行人互相告誡著,開始向宅邸正屋走去。這是一座三層的房子,外表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豪華,如果說是一座普通的洋房倒還正常,可對于維拉的地位來說有些簡樸了。
晏融用槍尖碰了一下正屋的門,然后走上前握住門把手向里面使勁一松,然后后跳了一步。不過什么事都沒發生,她這一堆警戒動作也算是白費。
“這里面……”
祝沁源皺著眉看向門內,一條看上去很普通的門廊,樓梯隱約可見,沒有大廳,明明是一座宅邸倒是弄得很像公寓一樣的構造。
“有什么問題?”讓問道。
“不,沒有察覺。”祝沁源搖了搖頭,“不過作為維拉的居所,這里少不了有些時間類的物件,倒是能讓人察覺一點。”
“我們進去吧。”陸凝邁步走上臺階,進入了屋子里面。
相比于古樸的外形和龐大的外觀,內側倒是充滿了現代化的設施,不算太寬闊的過道兩側是一個個房間,一些植物算是少數的擺件裝飾,其余部分比研究所那里的走廊還干凈。陸凝踏上了樓梯,她能感覺得到這間屋子里是有活著的事物存在的。
“我們上去看看……”
就在此時,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猛地扭過頭,發現樓梯之下的人就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凸透鏡,全都變了形狀,她的聲音根本就沒有傳到那些人的耳中。陸凝急忙要下樓梯,卻在這時衣袖被人拉住了。
“不要過去。”
她一驚,自己可沒聽到任何響動,上面是樓梯,什么人能無聲無息地下來?
但一回頭,她看到了一張有些憔悴的臉——那是多麗安,只不過比起陸凝記憶當中似乎長大了一些。
“你——”
“噓,和我上樓來。”多麗安拽了拽陸凝的衣袖,帶著她走上樓梯,拐了個彎,進入了一間屋子。這間屋子看起來很像個獨立的居室,里面臥室和衛生間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小廚房。
“多麗安,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艾利克斯一直在找你,我們在暗黑賢者那里看到了賓漢姆……”
“暗黑賢者,哈,我就是被他糊弄過來的。”多麗安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好久不見了啊,也許對你來說沒過多久,但是對我來說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陸凝皺了一下眉。
“從哪里開始說起呢?”多麗安想了想,“要不你問吧,這些年的經歷都已經刻在了我的腦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篝火那里到底是怎么了?”
“是一群被外城放逐到荒原上的瘋子襲擊了我們。你們沒看到尸體?”
“只有篝火那里黑刻的尸體,什么樣的瘋子?”
“哼……現在想想這也是有預謀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瘋子。”多麗安哼了一聲,“那些家伙裝備精良,怎么看都是有預謀的,反正他們突然下手暗算,我們吃了很大的虧,我和賓漢姆在幾乎絕望的時候看到了一條路,隨后……便見到了暗黑賢者。”
“你覺得那些人的襲擊也是暗黑賢者的安排?”
“否則為什么荒原上的一個篝火會突然被襲擊?還是趁著赤色警鐘的時刻……但我們當時傻啊,見到暗黑賢者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傳說中的人物。賓漢姆先和他進了那個房間,出來后告訴我他問了如何復仇,并得到了一個祝福,讓我不要再問同樣的問題了。可是那就是我們當時唯一想做的事情,他不讓我問我一時想不出什么別的,暗黑賢者還把我帶進了房間里,我不想耽誤時間。”
“人在情急的時候很容易犯錯誤。”
“是的,我急切之下認為都是自己成長太慢的緣故,所以我問暗黑賢者,有沒有什么方法讓我快速變強,能夠真正保護我身邊的人。”
陸凝嘆了口氣。
“他告訴我在內城的遺跡中有一件非常適合我的財寶,并能夠提供讓我來到這里的途徑。但我被授予了一個任務……同時為他取得一個名叫維拉的人最后所研究的東西。”
根據最大主教所說,維拉在自殺之前已經預言到了失去死亡的人們發生了什么,既然最大主教知道這件事,說不定維拉其實勸誡過很多人,只是沒被聽進去而已。無論維拉是因為什么自殺的,以她的性格察覺了問題不可能不設法解決,而暗黑賢者怕是也沖著這個來了。
“那么你完成了?”陸凝見她說出了這些身上也沒什么特別的變化,知道暗黑密令大概已經解除了。
“是的,財寶和那些文件放在一起,我差點被兩名傭人殺了,還是僥幸取得了它們。在我拿到文件的瞬間,身上就鉆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將文件卷入了一條我無法進入的小徑當中,我們的交易也算結束了。”多麗安恨恨地說,“可是代價是我經過了三十年卻依然沒能逃離這里!”
“這個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陸凝問道。
“這里已經變成了時間的迷宮,不可見的單向時間位壘在整個房子的各處緩慢移動著,當一個人穿過位壘的時候,就會被送到另一個時間段內。”多麗安這么多年已經對房子的狀況稍有心得了,“但是問題在于,整個房子是共用一個空間的,而只有位于正確的時間才能踏入外部空間,其余的外部全都是虛無。”
“那么剛剛如果我走回去會怎么樣?”
“單向時間位壘只有在不可穿過的一面可見。”多麗安說,“我不知道會怎么樣,我只知道穿過去的人沒有一個我能再見到。”
“所以這里還有別的人?”陸凝問道。
“大約二十個左右,都是想在這個遺跡里面碰運氣的,都像當初的我一樣,連維拉是誰都不知道就敢闖進來。”多麗安扶了一下額頭,“不過你放心,時間位壘只存在于走廊當中,不會出現在房間里,這里還是安全的。”
“這里只有這個危險嗎?我記得你還提到過被傭人追殺?”
“是的,傭人……”多麗安捏了捏眉心,“這里有男仆和女仆走動,人數不算很多,但不知道在哪個時間段內會碰到。男仆的武器是直劍和擺錘,而女仆的武器是手槍和懷表。他們會無差別攻擊任何碰到的非傭人,而且一個個實力都強得嚇人。”
“什么樣的水平?”
“我現在面對兩到三個還能跑,五個的話我就只能等死了。順便,我找到的財寶已經融合了,現在的實力應該不差。”多麗安說。
“我會注意,但是我的朋友們……艾利克斯也跟著我們一起過來了,我們得想辦法通知他們吧?”
多麗安苦笑:“那也得我們有辦法……時間會隔絕一切通訊信號,我們連自己處于哪個時間段都不知道,這座宅邸的時間似乎從未改變過,我已經摸索了三十年了,也沒找到這些時間的任何相關性。我試圖在墻壁上留下記號,燒黑一些墻壁,能試的都試過了,但它們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段時間內。”
陸凝想了想:“這些……如果那些傭人正在打掃呢?”
“那我能有什么辦法?他們是這個房子的守護者,能手動生成時間位壘,能通過時光跳躍迅速前往另一段時間,受到的傷害可以用時間回流立刻復原,屠夫都沒那么不講道理好吧?”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
陸凝知道自己擔心朋友們也沒用,只能祈禱好運了,自己不幸撞上了一個位壘,只能希望他們能趁早發現自己的失蹤吧。
……實際上確實挺早的,晏融幾乎在陸凝消失的五秒后就發現她不見了。
“陸凝人呢?”她四下看了看,“她進哪個房間了?”
“沒有進這邊的房間。”讓就站在左側走廊這里,沒有怎么移動,所以很是肯定。但別的方向就沒有人特別注意了,宅邸內的結構讓出了很多空間給房間,走廊狹窄也導致眾人視野并不寬闊。
“我記得之前她在我后面,好像是準備上樓來著……”終于,柳云清想起來了一些,“反正是在樓梯口張望,不過大家都在看別的地方,我覺得她上樓肯定會喊大家一起,就沒特別注意。”
“空間隔離?”連筆生皺了一下眉,“總之先別靠近那邊的樓梯……我們的分一個人回大門那里守住門口,如果里面的人發生意外,總得去個人通知最大主教想想辦法。”
李移居掃了自己隊伍的人一眼:“毛焰,蘇立才,你們兩個出去守著。”
“李哥……你這是覺得我們弱?”一個年輕人頓時說道。
“因為你們年輕。”李移居直說,“如果是歷練我會讓你們好好積攢經驗,但是現在情況不明,你們少在這里冒這么大風險,死了就不值了。”
“說得好像李哥柳姐你們付出的還不夠多一樣。”另一個也說話了,“我們雖然年輕,也不是小孩子了,總是接受這樣的照顧可不行。”
“……總得有人出去。”
“那讓月瑛姐出去吧,她舊傷沒完全好,如果陷入激戰也許我們照顧不到她。”第一個年輕人立刻說道。
李移居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孔秀:“孔秀,你和江月瑛,幫我們守著如何?”
“沒有別人主動提出來的話,那就這樣吧。”孔秀點了點頭。
別的人倒是沒搶這個,孔秀和臉色一直很蒼白的江月瑛向眾人道了聲謝,走向了門口,在眾人的目光中安全出門了。之后,讓才抬起手臂:“現在,我們看看這個房子到底有什么古怪好了。”
話音方落,光榮教會正式展開,而讓的身上也變成了一身莊嚴肅穆的黑色主教服,手上的劍化為了一柄十字形的權杖,重重往地上一頓,響亮的圣歌頓時在整座宅邸之內奏響。
“十八個位置的音律失真。”讓側耳聆聽片刻后馬上作出了判斷,“那個樓梯口也屬于位置之一,不過根據音律來看,那些位置正在緩慢移動……不排除還有我找不出來的暗藏手段,諸位謹慎!”
“讓,帶路。”晏融說道。
“跟我上樓。”讓走向了另一個樓梯。
在眾人都未察覺的一個樓梯下方,一個身穿墨綠色傭人服裝的男仆突然出現,他側耳傾聽了一下屋子內的圣歌聲,睜大了無神的雙目,兩只青灰色的手握緊了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