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溫熱感灑滿大地的時候,陸凝當先從山洞里走了出來,她將手上的繃帶拆下,傷口在草藥的作用下已經開始結痂,正當她仔細觀察的時候,旁邊遞過來一雙黑色的皮手套。
轉過頭,可以看見寧夜衣有些關切的神情。
“里面是純棉,而且做了透氣處理,能保護傷口,也便于你行動。”
“你到底帶了多少雙手套啊。”陸凝笑笑接過,將手套穿上,明明是皮革制作卻有著非常不錯的彈性,而且里面的柔軟度也不至于觸動傷口,明顯是高級品。
“解密愛好的習慣吧,我會帶好幾副備用。”寧夜衣拍了拍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顯然還有很多。
“我們是暈過去了嗎?是回到白天了?”
屠門和幾個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精神頭明顯不錯,昨晚的紅色光芒出現后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識,就像是陸凝曾經經歷過的一樣。而事實也證明魚人洞穴確實能夠防止時間重置。
“這下我們又可以回村子去干一票了?”鄧維摩拳擦掌,已經忍不住要好好利用一把時間重置帶來的巨大優勢了。然而此時趙晨霜卻走到了他們的面前,開口道“我想我們該討論一下行動問題了。”
“是。”
陳方宇更加穩重一些,他馬上就明白了趙晨霜的意思。
“我們已經承蒙關照了,現在你們要決定是否帶上我們了,是嗎?”
“決定權在于你們——不過我必須提前告訴你們的是,一旦決定留下的話,就必須完全聽從我們的命令,直到這次考驗結束都不能有絲毫違背。”
陳方宇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后回落在趙晨霜身上。
“你們這么多人?”
“我們的隊伍內會先達成一致。”
“這樣啊……”男人稍微思考了片刻,無奈的笑了笑,“抱歉,我還有隊友,我必須去尋找他們,你們的恩情我會記得,但我肯定會優先考慮我的隊友。”
趙晨霜點點頭,身體一側,讓開了道路。
“你是隊長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尊重你的意思,那么就請現在離開吧。”
陳方宇向陸凝等人一一道謝之后,便帶著自己的三個同伴匆匆離開了。
剩下的還有鄧維三人以及和屠門關在一起的年輕人。
“我們就三個,這倒霉升階考驗我怕是很難過得去了,跟你們混說不定還能混上二階?哈哈,就是看你們收不收我老鄧這樣的人了。”鄧維倒是看得很開,他的兩個兄弟也是同樣的意思。
那個年輕人最后才顫抖著開了口“我跟你們走!我要活著!我要升到二階!我絕對不要回去了!”
這般激烈的反應,似乎也是有些故事。陸凝和幾個同伴互相看了看,卻沒有開口詢問,趙晨霜接下來問了一下他們的姓名和長處。
鄧維的兩個兄弟分別叫許虎和羅志賓,三個人都是野外求生愛好者,他們的本事對于要在山里生活的眾人來說其實相當有用。年輕人叫于義,自稱跑得很快,而且練過體操,此外便是集散地的人們都會訓練的一點格斗技巧了。
正式認識了一番后,趙晨霜剛準備開口,不遠處的樹林間就出現了動靜。
程霧泠慢慢從下游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的一身衣服依然筆挺,雖然有些臟污卻并不影響整體。看到她,有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你怎么找到我們的?”蘇芷蘭招了招手,有點疑惑地問。
“水道——這個我們一會會談到。”程霧泠伸手抓了抓頭發,這個動作讓她剛剛那種冷硬的感覺立刻消失了。
“有吃的嗎?我有點餓了。”
稍微吃了點肉干喝了些水后,程霧泠不等別人發問,主動開口了。
“我們首先將時間和空間的問題梳理清楚。”
她折下一根樹枝,在溪水邊有些濕潤的泥土上開始畫出整齊的瘦長字體。
晚上六點半——七點半(脫獄)——八點左右(追獵)——十點(時間定格)——十二點(正確時間)發生回彈——早晨
“這是我們上一個周目到目前為止所有關鍵時間點的發生時刻。接著是規則。”
程霧泠空了一行,繼續寫出文字。
一、重置針對所有生物和物品,雖然回彈發生于紅月,但哪怕照射不到紅色月光的地下牢房依然會進行重置,也即是說,無法照射到月光不是條件。
二、死者不進行重置,尸體會保留在死亡的位置,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腐爛速度會加快。
三、有月亮湖存在的山洞可以避免重置,但重置發生時依然會暈倒。
四、以上述方法回避重置的人,其身上存在的物品也不會發生重置。
陸凝幾人看著這幾條陷入了思索。
沒人去問這些是怎么求證出來的,因為猜也猜得到那個過程絕對不怎么美好。
“然后是空間問題,首先,這片山脈中應該有一座山是空的。我根據附近的水道做了水路圖和等高模擬,然后針對已知的幾個月亮湖山洞的位置重新分析山里的水脈情況,結論是這幾個山洞所處的位置應該在相同的海拔高度。”
“等……等等!相同的海拔高度,那不就是說……”陸凝自然明白這個意思是什么。
“它們很有可能是同一片水——不是地上的溪流河道這種連接方式,而是通過地下,以水脈相連。就像是一排下方連接的試管那樣,水位永遠保持一致。”
“那中空的山是怎么推斷出來的?”趙晨霜追問。
“如果你們能把魚人的歌聽完,它們的最后一句是‘當你重獲新生,回歸母親的懷抱,那永恒而虛幻的黃金之月,將永遠庇佑熒光下祈禱的后裔’。”程霧泠說,“所謂‘回歸母親的懷抱’就是回到它們的發源地,結合這個信息我推測它們一定有一個不能通過一般方式進入的老巢,最有可能的就是僅可通過地下水脈來進入的山中空洞地下湖。”
“你能聽完……算你厲害。”陸凝對這是真的服氣,至少她的自控力還沒到能聽完魚人唱歌的程度。
“山村、獵人小屋、你們遇到豬臉人的位置,我們現在需要確認一下后兩者,嗯……最后,是我個人的推測了。”
程霧泠手微微一撐,自己在一塊大石頭上落座,樹枝在空中迅速劃過了一個圓弧。
“首先,在這里降下詛咒的那個,我們姑且稱之為‘神’吧,這個神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往這個山里扔了個詛咒,然后出現了另外一個同等級別的神,他們的實力相等,因此這個神無法解除詛咒,只能教給了村民們轉移詛咒的方法——這便是山村。然而另外一邊呢,又有一個神在這里誕下了自己的后裔,這位看到了自己兩個同伴有些瘋狂的做法,擔心自己的后裔也遭到同樣的對待,便將后裔秘密隱藏了起來……”
“魚人?”
“是的,正如這次的任務名稱一樣,這里的一切邏輯和因果的根源都在于血,詛咒的血,外來的血,以及神的血。”程霧泠手里的樹枝猛地刺入了地面。
“外來的血被以不同的方式進行稱呼,其實是對應了神所賦予的二元對立,村民們被詛咒而‘腐朽的血’看來我們就是‘干凈的血’;魚人們作為神的后裔卻因為不知名原因失去神佑而自稱‘遺棄的血’,但對于神裔來講無神的我們依然是‘彷徨的血’。那么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程霧泠手底下的泥土中出現了一個很卡通的小豬形狀,而她的臉上也不知何時掛上了有些意味深長的淡笑。
“豬臉人——他們的自稱是什么?而他們看來的我們又是什么?”
“這……很重要嗎?”
楚劍庭并未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有些不明白為何程霧泠在這個問題上如此關注。
“很重要。”
陸凝、趙晨霜、寧夜衣同時出聲了。
楚劍庭看向了她們。
“就如同程霧泠所說的,我們并不知道作為這一切根源的神究竟有幾個……”陸凝習慣地要按照最大數量估量。
“神與這里的人們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對應關系,而且一直在幕后進行著管理。”趙晨霜挑起了嘴角。
“這涉及到我們要根除血災的時候,要準備對付的最終boss數量,還有我們如何將其分別引誘出來的策略。”寧夜衣用手指卷著耳側的頭發,直接說出了她最大的野心。
“喂……那可是……神……”鄧維聽著她們的話,開始懷疑跟著這些人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了。
“神不過是方便區分來進行的稱呼罷了。是的,它們降下詛咒,設置禁區,操控時間,隱匿行蹤。然而別忘了魚人的神已經死了,或者消失了。總之,它們或許是比較超脫的生命,卻絕對不是不可對抗的生物,否則最后一條任務就沒有意義。”
程霧泠已經收起了笑,恢復了淡漠的表情。
“而凡是生命,就會迎來平等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