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凝嘗試尋找這個集散地特意提出來的“白色海港”有什么特別之處的時候,沉淵城這邊覃雅一行人卻遇到了些麻煩。
“怎么這么多人?”覃雅已經一袖子砸昏了一個人拖進了巷子里面,但外面經過的邪教徒數量卻讓她感覺有些不對。
“在我們過來的路上,人數就一直增加。”持有目真言的謝棲桐對數字更加清楚,“而且增長的原因不明,我沒有看到。”
翁存恤驚訝:“你都沒有看到?”
“是的,沒有看到。每次人數的提升都恰好在我的視覺死角之內,就像是他們知道有一個真言在注視著一樣。”
“你不會被發現了吧?”覃雅驚訝。
“不,我覺得在我觀察之前,他們的數量就在增加了。現在這個增加速度越來越快。”謝棲桐蹲下身,“我看看這個人,說不定能發現什么線索。”
他背后的翅膀尖端彎下來,將被覃雅敲暈的那人身上的黑袍挑開,所有的眼睛一瞬間全部注視在了那個人身上。
這樣近距離下,目的威能足以通過視覺直接解析一個人,謝棲桐只是看了片刻之后便對這人身上所有的情況一清二楚了。
“這個人……是個信眾。”
“信眾?”
“他身上有很多擺弄儀式留下的傷痕,也有受到真言腐化所形成的體內異變。他身上的材料雖然都已經丟掉了,可固化在身上的幾個能夠驅動儀式的東西還沒有挖出來,雖然無法通過這些判斷它屬于哪個真言下,可信眾的身份我有九成把握。”
“行了,就按信眾來。”覃雅可不關心這個,“那也就是說,這幫突然增加的黑袍人是信眾?之前被卷入沉淵城的信眾嗎?問題是這幫家伙雖然一個個都是狂信徒,卻也屬于合格的狂信徒,肯定不會隨便改變信仰的,更不可能將身上應用真言儀式的道具扔掉。那黑袍難道是別的具有感染同化能力的真言?”
“我也看不了精神層面的變化啊,要不把他弄醒問問?”謝棲桐說。
“萬一弄醒了之后這家伙給那些黑袍的發消息怎么辦?算了,要不是這里沒辦法弄死人……”覃雅嘀咕了一句。
“等下,他們既然會有這種古怪的傳染方法,那么會不會有什么集體意識?”翁存恤忽然說道。
覃雅僵硬了一下:“沒考慮。”
謝棲桐身上的眾多眼球轉了一下,很快他的神色就嚴肅了起來:“不用管那么多了,我們已經被定位了。”
在周圍的建筑上,一個個裹著黑色袍子的人鉆了出來,前后的路上也開始有一些黑袍人出現,他們沉默,手里拿著武器,一步步逼近了過來。
“嘖。”覃雅甩了甩袖子,“咱們要突圍了?”
“下次行動的時候請謹慎一點……”謝棲桐無奈地捏了捏額角,“幸虧是我們兩個過來,不然怕是要被你坑在這兒……”
“少廢話,趕緊開路啊。”
謝棲桐張開手,藍色神經網一樣的須脈從手臂延伸到手心,變成了一支長矛,只是尖端并不是銳利的,而是一顆眼球。謝棲桐看了一眼前方黑袍人的位置,擺出了投擲標槍的姿態。
“翁存恤,準備沖鋒。”
“好。”
“惡意的目光。”謝棲桐低聲呢喃了一句后,將眼球標槍向前方猛擲而出!所謂目真言沒有什么殺傷力的說辭……聽個笑話而已。
標槍徑直穿過了小巷,沖出了街道,在標槍略過的范圍之內,所有的黑袍人身上都出現了一些藍色的眼睛圖案,那些眼睛閃爍著微光,每一次閃光都讓這些黑袍人痛苦地抽搐。一霎時間,前方攔截的人全部都失去了戰斗力。
翁存恤大吼一聲,雙足彈出了四個輪子,舉起騎槍就徑直撞了出去,他的鎧甲上彈出了尖刺和利刃,巷子本來就不寬,這一次重逢簡直如同重型坦克過境,頓時碾出了一條血肉橫飛的通路。覃雅和謝棲桐緊跟著翁存恤也沖到了巷子外面。
外面依然有很多黑袍人,但在覃雅和謝棲桐以如此狂暴的氣勢沖出了小巷,路上至少碾死了十幾個黑袍人之后,他們沒有繼續試圖靠近,而是僅僅維持著包圍圈。
“嘿,看起來是在等援軍啊。”覃雅笑了起來,“這些人被控制之后連本身的儀式也不會使用了,現在只是普通的炮灰,對付不了我們。”
“那按你的想法,他們現在這是要做什么?”
“這要是我,手下人對付不了就拖住了等著老大來啊。”覃雅理所當然地說。
謝棲桐翻了個白眼,他當然信得過覃雅的判斷,問題是有時候判斷太準也有壞處。
“被真言挑選的人和信仰真言的人,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人群分開了一條道路,讓一名身材高大健美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的目光絲毫沒有在周圍的黑袍人身上逗留,那充滿興趣的眼神完全落在了三個人身上。
“看起來你就是這幫家伙的領袖?”覃雅直接發問。
男子搖了搖頭:“我可不會這樣的招數,當然,我不否認我認識這些人背后的人。現在之所以是我來到這里,只是因為我很愿意見識一下真言選擇的人有什么不同。”
“什么亂七八糟的……”覃雅抓了抓頭發,“那么你就是敵人咯?”
“以立場來說,確實如此,所以”
男子,也就是圖拉丁的話并沒有說完。覃雅就已經在他的視野內消失了。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略顯跳脫的語氣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音調正從頭頂上傳來。圖拉丁抬起了頭,他看到了半空中對著自己張開手的覃雅,六個金環在手掌前方展開,一支金色短銃在她的掌心顯現。
六槍連發,火光和震天的巨響中,大地開裂,建筑崩塌,周圍的黑袍人紛紛后退,想要躲避被射擊中心散發出來的高溫,碎石震起來的煙霧遮蓋了現場,沒人看得清楚里面的情況。直到十幾秒之后,煙霧散去了,圖拉丁站在一片被灼燒得接近紅熱的地面上,身上多了幾塊黑色的痕跡,身上裹著的白布也被燒壞了許多。不過除此之外,在那樣的攻擊下圖拉丁并沒有受傷,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前方,原本在那里的人已經不見了。
覃雅帶著兩個隊友開始狂奔。
“等下,你跑什么?雖然殺不死人但剛才的攻擊也能讓他失去行動能力了吧?”謝棲桐邊跑邊問。
“財真言的攻擊基本都是氣勢強威力弱的,除非我真愿意在上面支付我的財富。問題是我雖然是個明星,家底也不厚啊。”覃雅一邊解釋一邊跑得更快,“咱們必須得離那家伙遠一點,那家伙很危險,比那幫菜雞一樣的黑袍人厲害多了!”
謝棲桐和翁存恤聽了也不再問,他們一如既往地相信覃雅的判斷。
白色海港這里,陸凝已經轉進到了另外一家,白蠟像展覽館。她在白日夢旅館用那一些知識交換了一些信息,例如白羽毛商行使用的錨點是“天空”,而白蠟像展覽館使用的則是“自我”。除此之外,白色海港也確實算是個相當優秀的休息地點。白日夢旅館能夠幫人快速恢復體力和精力,只要十來分鐘,就能給人如同睡了一個長覺之后精力飽滿的狀態。白羽毛商行則有著相當優秀的交易網,很多海港的特產都可以在那里交換到,只要有足夠的知識作為代價。最后,白蠟像展覽館引以為豪的則是“死之偶”的制作。
在這種隱藏風險過多的場景里,陸凝當然以白蠟像展覽館為優先。
這里的店長同樣是那種細胞人,不過體內是淡綠色的液體,而且姿態顯然也優雅一些。在詢問過陸凝的來意之后,店長并沒有過于驚訝,而是直接給了陸凝一張商品目錄。
“死人偶”一共有四種款式,不過陸凝其實已經問出這里的商品都有什么樣了,當然選擇的是最后那個最貴的一種。
一具完美的血肉人偶,需要支付知識和一塊屬于自身的血肉,被做成的人偶會壓縮在一個紐扣大小的地方,可以放在任何地點。一旦作為主體的陸凝死亡,那么將會在這個人偶的位置重生。
類似的道具陸凝也見過了,但這依然不能改變這東西的功能性。她用了冬全部知識的副本來支付了費用,只可惜這東西一個人只能做一個,不然陸凝能先搞出三個以便之后行動。
結束了這邊的制作之后,陸凝又前往了白羽毛商會。和另外兩家不同的是,這里收取的知識并不必須是真言相關,任何知識都可以,但這里不收取副本,也就是說交付了這方面的知識之后,陸凝將會徹底遺忘那些。
不過對于游客來說,這一點其實也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陸凝很快就用曾經學習煉金術的那些知識交換了三塊荒石,根據介紹,這東西應該是來自于被海洋淹沒后又經歷了退潮的海港,那些海港已經空了,但留下了一些具備著海洋氣息的結晶物。
對陸凝這樣的人來說,這東西能夠更加準確地標記真言的位置。三塊荒石,也就意味著至少能找到三個真言……沒錯,在見過塵世之埃的手段之后,陸凝終于下定決心,稍微幫自己身上的真言拓展一下業務了。
她需要吞噬更多真言,這樣在之后選擇道路的時候才能有更多余地,而不是像瞿奕那樣孤注一擲地去喚醒過去的自己。提前選擇也就斷了之后的可能。
但在轉過了白色海港的三個店鋪后,陸凝發現自己的任務依舊沒有完成。
劇場的任務已經做完了,因為其要求非常清楚,可白色海港的任務實在是太簡單了,簡單到她都沒辦法去分析里面能有什么文字游戲。
陸凝在商行里面看了一下白色海港的地圖,說真的這里的范圍并不是很大,從一端走到另一端最多用不到二十分鐘,而且除了三家店鋪以外其余建筑不允許進入,大概是因為這里很多居民都是那種細胞人的緣故,和人類在海港受傷后會快速恢復不同,細胞人的恢復速度要慢很多,因此不歡迎任何突然到訪的客人。
暫時先不考慮建筑物內部的話,白色海港內可供探索的地方就非常少了。不過反正這里比較安全,陸凝隨時都可以通過通道回到內陸,她就開始按照地圖上標了名稱的重要地點一個個找了過去。
找了大約兩個小時之后,陸凝站在了一座白色的花園當中,這里是白色海港內最大的一座花園,里面的所有花也都是白顏色的,一眼望去和被雪覆蓋了一樣。她走過被大理石墻圍著的花壇,這里的植物除了花以外,莖干部分也是外表透明,內部有液體流淌的狀態。
不過……陸凝的視線慢慢抬起來,落在了大理石墻面上。
那里有著非常繁復的花紋,連貫而又優美,明明表現的都是不同的意象,卻又有一種和諧統一的感覺。那是一個個“人”,雖然不是完全和現在的人類一樣,更像是各種幻想故事里面不同族群的神明,但陸凝依然能感受到某種歷史的沉淀感在其中。
石墻很長,陸凝開始沿著石墻而走。那些花紋也在石墻上一直蔓延。陸凝很快就明白這刻畫的到底是什么,以及……從沉淵城的存在和這里的壁畫,她漸漸明白了海港究竟又是什么。
她又想起了那一片戰場,無數不同種族的生命在戰場上混戰廝殺,她本來以為只是真言創造的一片空間,現在想來或許是別的什么因素。
海港是歷史的殘片嗎?
在陸凝輕聲說出這個疑問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嘆息。
陸凝轉身,看到背后大理石墻上的花紋正在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那個圖案是一名眉心生有第三只眼睛,手有六指,身體細瘦的人。
“若是依然有意識,不妨出來談談?”陸凝發出了邀請。
“在此地的,已經不是曾經的魂靈。”圖案散發出了更強烈的光芒,其中的一絲注入了陸凝的眉心。與此同時,陸凝感覺自己身上的三個真言都蠢動了一下,不過沒有什么動作。
“你好,年輕的孩子,你可以稱我為書,書本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