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更深層,已經脫離了建筑的區域。在這個地方的爬行聲已經變得愈發明顯,對于深入地下的幾人來說,是否繼續前進已經是眼前的問題了。
“隊長,我們大概已經很接近大本營了,阿文尼的消息……”來姆斯低聲說道。
文歌被拖住,諾諾遭到了七曜的鎖定,隨著向下繼續深入,周圍跟著的執行者越來越少,然而阿比蓋爾依然帶著隊伍繼續向下。
“我們沒有別的人手來處理地下的問題了。”
阿比蓋爾的雙目亮著猩紅的光輝,她的雙手抓著兩把武器——并不是她自己的核心武器,而是另外兩把不知道來源是哪里的刀劍,此時上面也染上了猩紅的光,甚至連本身的特性也被遮蓋住了。
不過不得不說,阿比蓋爾一路上的戰斗力宛如殺神一般,來姆斯都驚訝她居然沒有被評入前十位隊長之列。
“剛剛……尹維娜在隊長頻道里面說話了,海岸的威脅已經消除,但是那些只是用殘渣拼湊出來的空殼,它們真正的戰斗力已經潛入了這里,她回援了建筑,那么能夠繼續處理這個問題的只剩下我們了。現在上面的人都被天分地野封鎖,除了少數幾個人以外沒人能離開。”
來姆斯皺起了眉頭,左右看了看。在旁邊除了巴羅維耶爾以外,也只剩下六七個人了,而且大家已經有了不同程度的疲勞。
“這樣下去,大家就算看到了,也沒有戰斗力了。”
“是啊,疲勞。”阿比蓋爾微微點頭,“但是我們已經沒有更多的人了。天分地野的墜下造成了接近百分之七十數量的執行者完全失去戰斗力,雖然說高端戰力受的影響比較小,但是低等級執行者已經沒有幾個能爬起來了。”
“至少讓大家稍微休息一下,補充一下體力。”來姆斯說。
“來姆斯,你沒有感覺到?現在并不是我們想休息就可以休息的……”阿比蓋爾話音未落,旁邊的墻壁就轟然碎裂,大量觸須從墻壁里面噴涌而出,眾人連忙開始防御,一路走來,他們已經遭到過不下十次這種突擊了。
觸須的結構明顯正在變得更加難以破壞,阿比蓋爾差不多明白自己正在接近核心地段。此前那些垃圾怪的強大防御力在變成觸須之后就削弱了許多,那么那些披掛在身上的東西都到哪里去了?
“我只要知道審判島到底在培育什么……我們拯救不了危機,但是我們能解決一點麻煩。”
她砍碎了往自己這里沖過來的觸須,用手背壓了壓自己的心臟。
鼓動正在衰弱。
“時間不多。”
阿比蓋爾收起手里的刀尖,手一招,“繁星孤悼”便出現在了手中。一路上通過那些觸須的變化,她已經差不多能夠確定敵人的位置在哪里了。
“星射炮,穿鑿。”
十字杖端快速蓄力,光束迅速凝實成大約半米直徑的光球,接著在一聲爆炸般的響聲中穿透了地面。
后方的來姆斯等人剛清除掉那些觸須,發現阿比蓋爾再次有所動作之后,表情都難掩失望。
在三次攻擊之后,阿比蓋爾忽然感到一股腥風從她打開的洞里面撲了出來,她的身影一閃,一根螺旋的長矛擦著邊掠了過去。
那根長矛……并不是觸須那種垃圾所聚合而成的東西,而是真正有一定鍛造工藝處理之后的形態。沒有命中阿比蓋爾,卻也沒入了堅硬的壁面,連根部都看不見。
“哈……終于找到了……你們可以休息了。”阿比蓋爾凝視著下方,一股股腥臭味正在從這個打開的洞口中蔓延上來,似乎混雜了一些尸臭,但是也帶著海腥的氣息。
這就是審判島謀劃制造的東西嗎?阿比蓋爾再次舉起了十字杖,星光覆蓋著她的身體,帶著她沖進了那條隧道之內。
越是往下,就越能聽見下方的聲音,那并不是觸須爬動的滑膩聲,也不是什么可疑的粘液聲,反而能聽見一聲聲敲打,宛如工坊內一般。
很詭異——不,本來就該是這樣,垃圾聚合體那種混沌的狀態應該就是中間態的樣子,而現在看來,那個東西應當已經成型了。此前那個炮臺大概就是成型產物之一,而螺旋長矛也是一個。
那么,這地下的存在——
阿比蓋爾忽然感覺到心臟傳來一陣劇痛,這讓她從星光的狀態直接脫離出來,砸在了地面上。
“該死!時間到了?不,不對……是這里……”阿比蓋爾抓著自己的心臟部位,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這里的地面居然是金屬構成的。
金屬的宮殿和血肉的機械,在這里統一成了一個整體,阿比蓋爾看到一只只手托著金屬錠,用皮與筋組成的傳送帶送到了金屬人的手邊,金屬人將金屬錠取下,投入火爐之內,繼續用力敲打自己手中的鍛具,它沒有使用工具,而是自己的拳頭。
一切都像是工廠,一切都讓人感到異常。
從天花板上垂落的,連接著血管的眼球成為了攝像頭,它轉向了阿比蓋爾,卻并沒有在意,微微眨了眨,就扭到了別的方向。
但是阿比蓋爾立即察覺到背后有什么東西出現了,非常突兀地出現在那里,就像是瞬間移動之類的能力。
她翻身用十字杖指向身后——那是一個金屬人,與剛才打鐵的那個不同,這個金屬人頭部的球是半透明的,里面漂浮著一些人體組織構成的肉球。
“阿比蓋爾。”合成的聲音從金屬人的身上發出,還帶著一股回音。
“哼,搜集了我們的資料……”
“不,不需要搜集。”金屬人用手指敲了敲頭盔,發出了嗡嗡的響聲,“阿比蓋爾,我是羅梭,也是拉涅斯,還是柳靜。”
阿比蓋爾喘著粗氣,她的心臟正在刺痛。
“你看,你的心臟并不舒服,因為那不是你的,那是我——柳靜的。”金屬人攤了攤手,“窮獸的勐志,還記得嗎?在我們差一點死去的時候,我將心臟給了你,隊長。我們可以死亡,但是你還得繼續,你背負的東西比我們多。”
“哼……你的情報搜集能力真是不錯。”
“不是什么情報搜集,阿比蓋爾,你只是拒絕相信。”金屬人很人性化地搖了搖頭,“但是你為什么不信呢?我們都看到了那些詭異的收容物,應該能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將人制作成另外一種形態,不過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而已。”
“這可不是什么另一種形態,你已經死了,我看著你停止了呼吸。”
“啊,所以,隊長,您還是沒有理解。我是柳靜,也不只是柳靜。”金屬人再次敲了敲“腦殼”,“這里面漂浮的,是重新獲得了生命的組織。這種生命并不是平白無故才能獲得的,一般的生死能力最多恢復生機,而這卻是切實的第二次生命。我們的思考被統合在了一起,誕生了新的集體意識。因此,我是柳靜,也只有微小的一部分是柳靜。”
阿比蓋爾的眼中猩紅更盛。
“我能感覺到你的憤怒,畢竟我的心臟正在你的體內跳動,隊長。但是,你的憤怒指向什么呢?是把我們變成了如此模樣的審判島?是再次歸來的我和我們?還是對你自己?”
這確實是柳靜——再高明的情報探子也不可能知道關于一個人核心武器的詳細情報,極少有人能夠共鳴他人的核心武器到如臂指使的地步,更何況,柳靜的心臟,也是她的核心武器“窮獸的勐志”正在她的體內跳動,除了她和柳靜之外,也就是那些絕對情報類的能力才能得知其效果了。
“但是,你也不會排除我情報能力確實很強的事實。”金屬人仿佛知道阿比蓋爾的想法一般,說出了這句話。它抬起手臂,向阿比蓋爾作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隨我來吧,隊長,你或許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能夠在此地參觀的執行者。我們已經被審判島拋棄,我們再次獲得了生命,即使是現在的執行者,我們和他們也會是敵對的。因為我們要顛覆一切,他們要守護審判島。”
“為何?”
“因為你即將死去。”金屬人的聲音里仿佛帶了一絲悲憫,“抱歉,隊長,即使我用盡了生命的最后力量,也只能讓你的生命維持到現在。或者,我應該更換一下說法……很快,你便會重新死去。”
“是的,這是你的核心武器,甚至如果你想的話,現在也能使用它。”阿比蓋爾說,“而現在的你……”
“我們找到了另一種延續生命的方式,它也可以作用在你的身上。不過,這第二次生命的誕生非常痛苦,我們不得不從細胞層面開始重新增殖自己,構建思維,慢慢回憶起自己的過去,包括死亡。”
金屬人感慨地說。
“我寧愿永遠沉眠下去。”
“這不可能。”
“為什么?”
“這是審判島的詛咒,隊長。哪怕只剩下一點殘渣,我們也能從此而活,而這似乎更是審判島故意而為的。審判島有一條規定,每一個使用生物材料的工坊,都必須有最低排放標準,這正是為了讓我誕生。”
“你的意思是,這是強制的?”
“是的,我也知道,你正在通過隊長頻道分享這個情報,我這里所留存的隊長數量,比你想的還要多。”
“但是你還是向我隱瞞了一件事……哪怕全部都是人類的血肉,我也可以理解,這些金屬又代表了什么?”
“你還是知道答桉的,你只是像讓我親口說出。這不是很明顯嗎?血肉是人,而金屬則是武器。”
金屬人用手指著這座金屬的殿堂,向阿比蓋爾,以及她背后的隊長們講述。
“除了人以外,核心武器同樣會獲得生命,這也正是將我與你們區分開來的根本原因所在。你們或許會認為,同樣出身于執行者,我們還有聯手的可能?但是并不會,我們只接納死者。這種不同,只有第二次生命才能體會到,只有結合了所有的思維才能體會到。”
阿比蓋爾看到了金屬人,每一個都有些不同,它們的身上都帶著一些用于承載人類血肉碎片的容器,量上有多有少。這個宮殿之內不僅能進行金屬的打造,血肉的重組也是輕而易舉。
而在更深的地方,則是“原料”,也就是垃圾山。
“原核,我帶來了一位同伴。”
金屬人向暗處的存在微微行禮,阿比蓋爾看到垃圾山前有一個身影微微動了一下。
殘留的一絲光線當中,它轉過身來。在這里如此之多的金屬人中,只有它的樣子保留了更多的血肉組織,或者說完整的血肉組織。盡管頭部大部分已經被金屬所覆蓋,但是依然保留了一顆完整的大腦,由透明的罩子籠罩起來。它的雙手實際上是無數靈活的金屬觸須,正在快速從垃圾山上剝離各種不同的材料,進行拆分和歸類,將它們塞入周圍的輸送口內。
“她早已死去,確實本應是我們的同伴。”“原核”的身上發出了聲音。
“沒錯。”金屬人說,“柳靜,是我們的一員,我們早已知曉。”
“然而我們的思維會讓你喪失一些感性。”“原核”說,“我們以人的方式思考,也欠缺了一些必要的全面記憶能力。你顯然忘記了,執行者們,尤其是隊長的意志如何堅韌。”
金屬人微微一愣。
而此時,身邊傳來了撕裂的聲音。
“柳靜,你的心臟,我應該還給你了。”
阿比蓋爾平靜地切開了自己的胸口,將心臟剜了下來。對于神級核心武器來說,這還不至于立即致死。她將心臟拋向了金屬人,然后單手聚集起了星光。
“隊長?”
“你還記得當時將心臟交給我,但是你大概還沒回憶起我們為何并肩而戰到了那個地步。現在,正是個耗時間。”
話音剛落,星光聚集的炮擊就直奔“原核”而去。
就算過去是同伴,但現在的它們,又殺死了多少執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