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人老了,就會有離去的那一天,但,此時看到云燭先生半昏迷的躺在床上,蒼老的面容上一臉病容。
蘇然心里還是有些難受,鼻頭有些微微發酸。
她印象中的云燭先生,身體雖然瘦削,身子骨卻很硬朗,挺直的脊背宛如松柏,頂著一頭花白頭發,但面色紅潤。
一身文人風骨,身上那股儒雅的文人氣質,是幾十年的積淀,由內而外,從皮肉到骨血。
若是氣質會發光,云燭先生一定是個行走的照明燈。
眼前這個臉色蠟黃,身上散發著一種枯敗氣息的老人,讓蘇然沒法將印象中的云燭先生看做是同一人。
“好了,都被在這里站著了,你們都出去吧!”
說話的人是云燭先生的二兒子。
一屋子的人沒一會就陸續出了房門,屋內就只剩下蘇然與云燭先的三個兒子和長媳,以及長孫古天霖。
古天霖倒了杯溫水,剛要走到床前,就見一直白皙修長的手朝他伸來。
“我來喂吧!古大哥你來扶云燭爺爺。”
蘇然拿著杯子,轉身之際,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手指搭在杯沿邊上上,一小滴靈乳落入杯中,她在床沿坐了下來。
古天霖看著爺爺喝的有些急切,只以為爺爺是渴了,他心里有些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怎么就沒早點喂爺爺喝水。
一杯水喝完,只十幾息的功夫,半昏迷的云燭先生,就微微睜開了眼睛,只是還屬于半清醒的狀態。
“爺爺醒了!”古天霖高興出聲,引得屋內幾人紛紛圍了過來。
“爹啊,您終于醒了。”
“爹!”
“爹,您老可把兒給嚇到了。”
“爹,大哥去給您抓藥了,您餓不餓?”
蘇然一下子被擠出了床前,想說:老人家意識還未清醒,安靜一些。
張了張嘴,她閉了嘴,將杯子放到桌上,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兩刻鐘之后,云燭先生完全清醒了過來,還想喝粥,這可把屋內的幾人高興壞了,云燭先生的長媳立馬出門,吩咐人到廚房取粥。
“怎么來了,書院沒課啊?”云燭先生略顯無力的背靠著軟枕,看向蘇然笑問了句。
他的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
蘇然搖頭,露出笑容,“明天才有呢!在路上的時候遇到嫣兒妹妹,這才知云燭爺爺您生病了……云燭爺爺這次可是把大家都嚇到了,您老可以保重身體……”
“呵”云燭先生眼里浮現笑意,打趣道:“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還有話癆的潛質。”
蘇然咧嘴笑,“是吧!老爺子有時候也被我煩的不行。”
“爹,粥來了。”
五十多,快六十歲的古老夫人端著粥進來,古天霖立馬上前接了過去。
蘇然朝云燭先生笑了笑,隨后起身將位置讓給古天霖。
云燭先生想要自己喝,奈何手抖的厲害,根本沒法端碗,他眼里閃過失落和無奈,不得不接受,自己連吃飯都要人喂了。
喝了一小碗粥,云燭先生蠟黃的臉色,似淡了些,稍微有了絲血氣,與后面進來的小輩,挨個說了會話之后,就躺下歇息了。
若說剛才云燭先生醒了,想喝粥,古家人高興的想要流淚,這會看到躺在床上,閉著眼似乎睡著的云燭先生。
古天霖等人此時面露沉重,眼底隱隱露出一絲害怕和悲戚。
蘇然走出房門的時候,就見古家年輕一輩站在屋檐下,游廊上,見她出來也只是拱了拱手,沒有開口。
蘇然見到古嫣眼睛紅紅的扯著手里羅帕,她的身旁站著幾個比她年紀小一些的侄兒侄女。
她走過去,安慰道:“嫣兒妹妹別擔心,云燭爺爺會好起來的。”
古嫣沒有說話,她身旁的其中兩個男孩,就一臉希冀的看著蘇然問道。
“是真的嗎?曾祖父真的會好起來嗎?”
“真的嗎?華叔叔,曾祖父一定不是叔叔們說的回光返照對不對?”
回光返照?蘇然有些怔愣的嘴角微抽搐了下,看了眼屋門的方向,又看了眼屋檐下,游廊上的年輕一輩。
各個都一臉家里有人快死了的沉重模樣。
蘇然臉皮狠狠的抽搐了下,低頭看著只到她胸前高的,古家曾孫輩的孩子。
她面色認真道:“是的,你們曾祖父一定會好起來的。”
蘇然其實有些了解古家人的感受,云燭先生一直以來身子骨都很硬朗,雖說八十歲的人了,但卻很少生病。
突然的一下子就沒了精氣神的樣子,這讓古家眾人一時沒心理準備,他們應該從來沒想過老人家會突然離他們而去。
昏迷了幾天的人,突然清醒,與他們挨個說了會話,然后又睡了過去。
這可不就像是回光返照?
從古府離開,蘇然去到君越樓的時候,已經是午時正,一直在門口等的蕭昂看到蘇然從馬車上下來,大大的松了口氣。
“公子,您再不來,屬下都要回去稟報,讓人尋找您了。”
蘇然朝車夫道了謝,車夫趕著馬車離開后,才道:“出了些事,”看了眼君越樓大門,“走吧!先去吃飯。”
吃完午飯,蕭昂趕著馬車在蘇府附近的老地方停了下來,換上了一身女裝的蘇然掀開馬車簾,手里拿著一個寒玉瓷瓶。
“你這幾天就在京城,拿著這個,每天在云燭先生的藥里滴入一滴,記得別讓人發現了。”
蕭昂接過玉瓶,鄭重的將玉瓶放入懷內側的內袋里,“公子方心,屬下一定不讓人發現。”
古府他去過好多次了,里面雖有習武之人,但卻沒有一個是頂尖以上的高手,以他宗師級的身手,就是進去溜一圈,也不會被人發現。
蘇然從馬車上下來,擺了擺手,示意蕭昂可以走了,她則頭也不會的走出巷子,往蘇府的方向而去。
傍晚,晚飯期間,蘇然將云燭先生生病的事,與蘇爸爸說了下。
蘇爸爸:“我明天去看看。”
蘇然點了點頭,說了明天有課,自己明天一早就回云城。
第二天傍晚,上了一下午課的蘇然出了美術班,就往藝術院的大門走去。
她想了一天一晚,還是決定將云燭先生病了的事告訴老爺子,好歹,那是他的至交老友。
將心比心,若是自己的好友生病了,她也不希望被人瞞著。
“華夏。”
身后的一道喊聲,讓蘇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到走來的幕生,心里猜測,應是為了她前幾天說的畫展的事。
“有空沒?咱們討論一下畫展的事,我得知道你每幅畫的大小,你想什么時候舉辦,邀請人的名單……”
幕生手里拿著一張紙,紙張上面都是他列出來的事項,他說完,遞給蘇然,“你看看,可還有什么漏了的。”
看著紙張上的內容,蘇然眉微挑了下,幕生屬于行動派的那一種,他不是急性子的人,相反,屬于慢性子。
但是,若有事,他從來不拖拉,有時候當天說的事,他有空就立刻去辦了。
“舉辦日期定在明年,至于具體的我過兩天再與您詳談,我等會要回一趟東城,”蘇然將紙張還給幕生,“這件事也不能光讓先生一個人忙,過兩天,我再找人來幫您。”
幕生想了下,點頭,“也行,過兩天就過兩天。”
與幕生分開后,蘇然先回了趟扶風小筑,之后才去了馬場,趁人不注意,將大黑放入了馬房內。
“兒啊”看到熟悉的馬房,大黑叫喚了聲,掃了眼周圍,沒有看到馬朋友們,似有些失望。
蘇然打開門板,“別兒了,快出來吧!”
她也沒給大黑套韁繩,只在背上放了個馬鞍,利落的翻身上了驢背上,雙腳輕踢了踢大黑的側腹。
“去東城區,趙府。”
回到趙府,天色已經變成了銀灰色,蘇然剛好趕上晚飯時間。
“舅舅,你今天怎么回來了?你明天一天都有課呢!”
賀景風想了想,很確定自己沒有記錯,舅舅的課程表確實寫著,明天上午有美術班的課,下午是靜香書院的課,后天上午是沐蓉書院的課。
蘇然朝他眨了眨眼,“想你了唄!”
賀景風咧著嘴,露出一顆長出一半的牙。
對于蘇然大膽的言語,老爺子已經見怪不怪,給每個小輩夾了一筷子菜,示意他們吃飯。
賀景風剛要吃飯,一只手伸了過來,嘴巴兩邊就被伸過來的手捏住。
“外甥,我看看你的牙!”
“舅舅,長出一半的這顆,是最后一顆,其它的都是這兩年長出來的。”
蘇然捏了捏他的臉,“不錯,小米牙沒了,換了一口光潔的小白牙。”
賀景風換牙換的比較晚,林青松歲數比他還小半年,七歲的時候就開始換牙,他八歲的時候才開始換。
“那,是我的光潔小白牙好看?還是青松的小虎牙好看?”
林青松抬頭,眨著亮亮的黑眼看向蘇然。
“自然是都好看的,”蘇然拿起筷子,給他夾了塊粉蒸排骨,“快吃飯。”
吃完晚飯,蘇然與老爺子聊了會,之后才將云燭先生生病的事告訴了他。
在青州大陸,八十歲這樣的高齡老人,其實不少,最起碼,蘇然就遇到好幾個,知道好幾個。
其中蕭墨瀾那個神秘的師傅,江湖上年紀最長的大宗師,今年已經高達一百一十歲,據說身子骨還很硬朗,血氣還很足。
以前了解的華夏歷史上,說是古代的人活個六十以上,都算是高壽的了。
但在這里,只活到六十就去世的,不算早逝,也不算高壽。
七十五以上的人才算是高壽。
趙連鴻默然一會,嘆道:“他那個人向來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挺嚇人……”看著外面的夜色,似自語,“老了,都有那么一天。”
“老爺子,您想去看看云燭爺爺嗎?”
因為有靈乳,蘇然有很大的把握云燭先生能好起來,但是別人不知道,都怕他這一病就去了。
“去京城?”
老爺子有些意動,他已經有十年左右沒有去京城,也有十年沒有離開過云城。
蘇然點頭:“您看啊,您現在身子骨是不是越發硬朗了?心里若是憂心,那就去京城看看,您若是嫌路途遙遠,我送您去,讓阿雕飛低一些,速度慢些……”
本來就有些意動的老爺子,當即就決定了去京城,若不是現在是晚上,他都想立即就走。
蘇然安排的行程是大后天早上,老爺子出門,得跟趙大伯等人報備不是。
十月六號,上午在沐蓉書院上完課回來,下午在藝術院,與幕生聊了一下午,傍晚,蘇然回來了趙府。
第二天一早,在趙大伯等人目光灼灼的視線中,蘇然與老爺子坐在大雕的背上,趙峰杰一人坐在阿雕的背上。
三人兩雕不一會就消失在明輝堂眾人的視線中。
趙大伯收回目光,咂了咂嘴,看向賀景風,問:“風兒,你舅舅什么時候又多收了只雕?”
“不是舅舅收的呢!大雕是阿雕的伴侶,阿雕是舅舅的朋友,所以大雕為了阿雕,也跟舅舅交朋友。”
賀景風一臉的崇拜之色,他的舅舅最厲害了。
以前還小,只知道舅舅厲害,現在他長大了,想到那些萬獸,他才深有體會,自己的舅舅到底有多厲害。
比他爹還厲害。
天空中,蘇然坐在老爺子身后,見老爺子沒有任何不適應,她松了口氣,相反的,一路看著遠處的風景,老爺子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像個孩子一樣。
阿雕背上的趙峰杰可激動了,想乘坐阿雕在天上遨游,他已經夢想了好久了,今天終于是實現夢想了。
從卯時正出發,中途在荒郊野外降落
大夫一張老臉似抽了下,似乎想說什么,但又沒說,蘇然覺得,自己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浪費老夫時間的表情。
蘇然朝兩人抱了抱手,“兆伯伯,我先進去看看云燭爺爺。”
古兆點了點頭,朝大夫做了個請的收拾,“大夫請。”
云燭先生是前幾天突然暈倒,大夫的意思是人老了,體內的臟腑慢慢腐朽,開的藥方也都是一些補充體內生機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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