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寫了章番外,結果大家以為完結了,傷啊,需要安慰!)
幾日前,葉雍根據都官司官員劉賁的線索,比對了葉家珍藏的圖錄,得出了殺正元大師的并不是厲平太后的暗衛。
哪怕他們的手法幾乎一模一樣,卻還是不一樣,這是有人故意栽贓厲平太后。
當他把這個結論告訴祖父葉獻的時候,葉獻沉吟良久,只道:“葉家圖錄之事不能外傳,明日你就將線索說出去吧,按照劉賁所說的那樣。”
聽了這些話,葉雍感到愕然不已,下意識地反駁道:“可是,祖父,這樣朝局會出大事的……”
以皇上對太后娘娘的心結,若是永安寺一事與太后有關,皇上必定會震怒不已,朝中必然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那些曾追隨太后娘娘的官員,必定會再一次被追究……
祖父身居尚書令之位,怎么會不知道這種后果?祖父他……為何還要這么說?
葉雍略有些茫然地看著葉獻,等待回答。
可是,葉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不由得,葉雍心中起了一陣顫栗,那是從心底泛出來的一種寒意。――他似乎能察覺到自己將要碰觸到什么了。
他愣愣地看著葉獻,再一次問道:“祖父,為什么?明明不是……”
明明不是厲平太后的暗衛所為,為何要將這個罪名栽到這里?
以葉家的本事,若要證明正元大師之死與厲平太后無關,根本就不需要暴露圖錄的存在!
祖父下這個決定,到底是為了什么?
事后,葉雍曾無數次想到,如果當時他不執拗地追問、非要從祖父口中得到一個結果,那就好了。
如此,他就可以當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像往常那樣,只做一個朝中聞名的刑部官員。
可是啊,他問出口了,葉獻也回答了。
便是這一問一答,一切都和過去不同了。
在帶著劉賁去見主官薛以侑的時候,在稟告正元大師為厲平太后暗衛所殺的時候,葉雍感到自己被生生剖成了兩半。
一半從容自若地說著假話,一半冷眼旁觀地默許這一切發生。
不管怎么說,經過數日的撕裂、掙扎,最后他的骨血仍緩緩融合在一起,仍是葉家的葉雍。
他的父母予他骨血,他的家族予他前路,這是他葉雍的印記,也是他葉雍所要成承擔的責任,是永遠都無法割裂的羈絆。
他是葉雍,江南凌云葉的葉雍。
他知道裴定問的是什么,可是他不能回答,他一點兒都不能說出來。
他難道能對裴定說,葉家希望的是國朝能夠動亂一些,再動亂一些,以便……
他端起茶杯,臉上帶了些歉意,再一次說道:“千秋,我不知道。祖父支持對北寧出兵,也有他的想法吧。”
裴定笑了笑,蒼白的臉色略有些嚇人,道:“什么想法?你跟我說說看,葉大人有什么想法?”
他一瞬不動地盯著葉雍,似乎能將對方的歉意看出花兒來。
葉雍避開了他的眼神,掩飾般地道:“或許是因為時機恰當,或許是因為別的,祖父并沒有與我細說,我又哪里得知呢?”
裴定臉上仍笑著,眼中卻醞釀著風暴。良久,他嘆了一聲,眼中的風暴倏然消去,聲音帶著無奈和了然:“你不敢看我,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說而已……”
他畢竟和葉雍同在王謨身邊那么多年,過去葉雍心虛犯錯的時候,都不敢看向他。
葉雍心底,仍是將他當作師兄,才不敢看向他。
也正因為是師兄,許多事便不足以說,或許,是不想說,甚至也不能說……
葉雍仍是專注看著眼前的茶杯,并沒有作出回應。
裴定看著葉雍憔悴的面容,再次開口道:“你的表現告訴我,你現在遇到了難題,令你極為痛苦為難,到底是什么?”
“沒有什么,千秋真是多慮了。”葉雍飛快地接上了話,仿佛為了明證一般,他抬眼看向了裴定,直直地,再沒有任何閃避。
不等裴定說些什么,葉雍便繼續說道:“祖父的想法,我真是不知道,也勸不了他。如果千秋約我來是為了這個,我真沒有什么好說的。”
“真沒有什么好說?”裴定斂去了笑容,冷聲反問了這么一句。
葉雍堅定地搖搖頭:“沒有什么好說的,長輩的決定,我作為小輩哪里知道?”
說完這句,他潤了潤喉嚨,才道:“千秋,近來刑部事情很多,倘若沒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接連快速地說著這些話,裴定根本就插不上話,此刻聽到他要離開,裴定便看向他,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嗯。”
的確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葉雍躲避的態度,粉飾的詞語,的確讓裴定沒有什么好說了。
不管葉雍是否知道葉家對北寧出兵的打算,不管葉雍是否勸說過葉獻,不管葉雍是否還記得老師的話語,都沒有詢問的必要了。
他約葉雍來太始樓,原本是希望葉雍能勸說葉獻改變態度的,也不必要了。
聽了這一聲“嗯”,葉雍便站了起來,打算離開太始樓。
只是在邁開幾步后,他忍不住說了一句:“千秋……以后再見了。”
裴定此刻端坐著,正背對著葉雍,聞言便回過頭來,臉色看起來竟蒼白了幾分。
他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再不看葉雍一眼。
再見了,當然,同在京兆,同樣是朝廷官員,當然會有再見的時候。
只是,在葉雍踏出太始樓的時候,不管是他還是裴定,都知道有什么不一樣了。
就算他和裴定再見,或是再一起坐下來喝茶飲酒,還是不一樣了。
他們并沒有爭執,并沒有斷義,甚至在這個時刻,還彼此關懷著。――只是所走的路不一樣。
葉雍所代表的葉家,一力推動大宣對北寧出兵,而裴定所在的裴家,卻要全力阻止這一場出兵。
道不同,則不相為謀。
裴定不知道葉雍要走一條怎樣的路,但他自己要走怎樣的一條路,卻十分清楚。
最終,在茶過三盞之后,裴定也離開了太始樓。
待他回到裴家的時候,便見到了怒意橫生的裴光,到底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