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誅心
和之前隱晦的傳言不一樣，這一次軍中的流言起得又快又急。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已經不能算流言了，而是有了詳細的證據。
畢竟，最先傳揚厲平太后還活著的那個士兵，戶籍就在松江府，也曾有人見到過，葉家的下人曾經在那個士兵的家中。
如此種種，有證有據，讓人不得不信。
因此，一傳十十傳百，這些話語很快就傳遍了河內衛，隨即遍及其他衛。
就連遙遠的關外衛，也都聽聞了，還有士兵編出了一句歌謠來描述此事。
“太后聲，一葉呈，何所道？兵兵兵。”
此句歌謠簡短易懂，又朗朗上口，所傳播的速度比一般話語要快得多。
從關外衛所興起的歌謠，不多時連嶺南衛也會唱來。
倘若行走在軍中，時不時都能聽到“聲”“兵”這樣的話語，士兵們便會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句歌謠的意思，實在太容易懂了啊。
太后的消息，乃是葉家所傳出去的，到處都在說的，就是軍中的士兵。
普通的士兵聽了，就算知道意思，也不會多想什么，但是軍中的將領乃至大將軍，就不得不多想來。
有與葉家交好的士兵將領，在聽到這歌謠的一瞬間就已經變了臉色。
這句歌謠的意思太明顯了，就是在說厲平太后還活著的消息，乃是葉家故意傳播的。
太后還活著的消息，明顯為國朝、為皇上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會令朝廷不穩，這就會衛國朝帶來危害。
那么，葉家這么做，就是為國朝帶來危害，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些與葉家交好的人，有心想維護葉家，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為葉家辯護，這就是一句士兵編出來的歌謠而已，從何說起？
如果真的出言反駁了，那不就等于是在告訴世人，這事就是與葉家有關嗎？
因此，他們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簡直郁悶至極。
與之相對的，便是那些與葉家不和的人了。
葉家為松江望族，葉獻又身為中書令，即是號稱“半朝廷”，但也總有人察覺到什么，對葉家沒有好感的。
這些人在聽到這句歌謠的時候，差點忍不住擊節大笑，內心簡直不要太高興。
他們也非常遂心地在其中推了一把，令家中下人去找了些浪蕩兒及小童，在街頭巷尾傳唱這句歌謠。
一時間，除了軍中，許多城池的街頭巷尾都能聽到這句歌謠了。
當葉家下人聽到這句歌謠的時候，雙腿都幾乎軟了，跌跌撞撞地沖去稟告老太爺。
在軍中有句歌謠的時候，葉獻就已經震怒得難以控制，已經將書房博古架上的器具砸破了好幾個。
他是國朝的大權臣，比許多官員將領都明白這句歌謠的威力。
一旦這句歌謠傳到皇上耳中……葉獻根本不敢想象那種情景。
他對皇上都性子很清楚，皇上絕不會再擱置下去，一定會處理了葉家！
尤其是，在樓寶常的事情還沒有完結的時候！
現在，那些本應該死去的樓家家眷還在大理寺中申冤，他正想方設法打聽其中情況，沒想到軍中竟然出現了這樣的傳言，還編出了這句歌謠。
這是針對葉家！直路針對，但是……葉家應該怎么應對？
這一句歌謠，使得本就焦頭爛額的葉家雪上加霜了。
明明現在皇上什么動作都沒有，但是葉獻卻覺得有一張大網罩住了葉家。
隨著這句歌謠的傳唱，這張大網會越收越緊，最后會讓葉家所有人都動彈不得。
再一次，他進入了葉家偏僻的后院，敲響了他三叔的房門。
這一次，就連他三叔，那個出塵脫俗的老者，也難以維持從容鎮定了。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樣的傳言？那句歌謠怎么會出現？”
老者震怒地喝問，眉毛都豎起來了。
茶碳還在燃燒者，茶香裊裊，但是他卻沒有了任何品茗的心緒。
葉獻抹了一把臉，艱澀道：“三叔，我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不知道為何會有葉家制造厲平太后還活著的傳言，等他知道到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根本就無法阻止這個傳言的散播，但是那句歌謠，他知道是誰搞出來的！
“那句歌謠，必定是陶元慶所授意！一定是！陶家與裴家有舊，莫非……這個手筆是出自裴家？”
說到這里，葉獻自己都猛然點頭，篤定道：“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陶元慶和裴光的關系很好，而且他還聽說兩家兒孫會議親，陶元慶是關外衛大將軍，那句歌謠最先是從關外衛傳開來都，這句歌謠若與陶元慶沒有關系，他頭都可以切下來！
但是，知道這句歌謠與陶家、與裴家有關系，又如何呢？
這句歌謠已經傳遍了軍中和京兆，他也阻止不了了，一定會穿到皇上耳中。
到時候，葉家會遭遇到什么呢？他真的不敢想。
“蠢貨！”老者怒喝道，隨即拿起一個茶杯，“啪”的一聲狠狠摔在了地上。
滾燙的茶水飛濺開來，濺到葉獻身上和手背上，讓他頓時感到一陣刺痛。
“呲……”他忍不住痛呼了一聲，愕然地看著老者。
三叔在做什么？想……這茶水是會燙傷人的！
老者冷冷地盯著他，道：“痛嗎？回過神了嗎？”
葉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老者繼續冷笑道：“幾滴茶水，就讓你覺得痛了？”
不然呢？
葉獻這樣想，卻驚愕于自己三叔的舉動，不敢說出來。
“我告訴你，刀砍在身上會更痛！面臨死亡的時候，會更可怕！所以，你就打算這樣惶惶不安，等待著皇上問罪嗎？”
老者盯著葉獻，眼中有冷然也有失望。
在他看來，他這個侄子雖然是葉家的族長，但是一生還是太順遂了，沒有經歷過什么大的磨難，只是被奪官而已，就怕成了這個樣子。
現在還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呢，要是葉家被問罪的那一天到來了，他這個侄兒還能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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