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宗家的女兒宗清雪到付家來拜訪。
宗清雪比付明月只大半年,生得細眉細眼,雖然沒有十分的顏色,卻也算耐看。
付明月的氣還沒消,所以盡管母親一再囑咐了她,她卻依舊臉上淡淡的。
宗清雪并不在意,坐下后很熱絡的跟她搭話。并拿出一只小蜻蜓的金發釵送給付明月。
這東西不大,卻難得做的精巧。付明月之前是沒見過的,蜻蜓的翅膀用極細的金線絡成,又輕又薄,栩栩如生,稍微有些動作就會不停的顫動。
于是說道:“姐姐的禮物也太貴重了,我受之有愧。”
宗清雪大大方方的笑著說:“咱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卻覺得和你十分投緣,這不過是個小玩意兒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付明月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了些。宗清雪向她,也向仲氏說道:“明月妹妹來到京城還沒逛過吧?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到街上去散散心,保你喜歡。”
付明月當初進京之前,心中懷了無限的憧憬雀躍,若不是有前天的事,她早到街上逛去了。何至于悶在家里?
仲氏也覺得讓宗清雪陪著她上街上逛一逛會更好些,于是連忙說道:“既然如此,就要麻煩清雪了,我家明月不懂事,你多擔待些。”
又送給宗清雪一只荷包,里面裝著兩只小金錁子,足有二兩重,完全抵得過那只發釵了。
付明月在換衣裳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一箱里的衣裳哪一件都不夠好看,心想著等以后熟悉了,必要請京城里的裁縫給自己多做幾身時新衣裳。
兩位小姐出了門,坐上馬車。
宗清雪說了個地址,付明月初來乍到,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想著多半是帶自己到香粉鋪子或是綢緞莊,要不然就是到哪里賞景去。
可誰想等馬車停下來撩起車簾一看,居然是一家醫館。
付明月還有些奇怪,又往兩邊看了看,以為還有其他的商鋪,誰想竟沒有。
這時,宗清雪已經下了車,把手遞給她說道:“快下來吧。”
付明月滿腹狐疑的下了車,看看這醫館前頭居然排起了長隊。不由感慨:“這到底是京城,人煙阜盛,連醫館的生意都這么興隆。
她留心看著前來看病的人分作兩隊,一隊為輕癥,另一隊為重癥。
輕癥的那些人直接就到右手邊的房間里去了,而重癥的病人還要由一位須發皆白,眉毛幾乎遮住眼睛的老郎中。
診一下脈確定確乎病得沉重,才會讓他們到左手邊的屋子里去。
付明月看等著的人里,有很多都是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幾乎個個打扮的都很用心,看不出是病人。
這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曬得有些難受,付明月心里又不高興起來,她本就體弱,最怕折騰。
誰想宗清雪竟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宗姐姐,你既到這里來看病,要不我回車上等你吧。”付明月試探著問了一句。
宗清雪一把拉住她說:“別急,再等等,就要到咱們了。”
又等了一會兒,付明月被太陽曬得一個勁兒頭暈,心里更加埋怨宗清雪了。
不過這時也輪到了她們,宗清雪將付明月推到前頭去,讓老大夫給她診脈。
付明月就更加不高興了,覺得宗清雪根本就是在戲弄自己,之前對她的好感已經一掃而空。
但宗清雪就像沒看見似的,還掛著一臉笑。
老郎中給付明月診脈,半天咦了一聲,揮揮手,讓她們去左邊的房間。
宗清雪喜的握住付明月的手說:“快走快走,這個機會千載難逢。”
可付明月此時已經徹底將臉撂了下來,她最討厭的就是自己體弱多病。而宗清雪卻偏偏拿這個來做文章,簡直和她那個娘一樣。
左邊的房間垂著薄薄的帷幕,里頭鴉雀無聲。
等到薄帷被掀起,付明月一抬眼整個人一下子就木了。像是被烙鐵從皮肉一直烙進心里,又像當頭被一柄利刃劈做了兩半,渾身一陣冷一陣熱,說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覺。
司馬蘭臺盤膝坐在平踏上,白衣斂肅,容止清雅。仿佛月魄初生,幽蘭藏谷。
付明月在心中只剩下一句感嘆,他不是人,是神仙!
可是當她對上司馬蘭臺清冷的目光,心中有頓時怯懦極了。
蘭臺公子的眸光冷而疏離,一下子就顯示出她的俗氣不堪,付明月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
而一旁的墨童對這種情形早已司空見慣,將進來的兩位小姐引到桌案前,請她們坐下,又將一旁的引枕放好,宗清雪將付明月的手拉出來放到引枕上。
墨童在上頭蒙了一只素白的帕子,好讓公子診脈。
當司馬蘭臺的手放上來,付明月頓時覺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一般,聲音大得幾乎耳鳴,讓她聽不見別的聲響。
等到左右手都診過了,司馬蘭臺才開口:“姑娘先天的病是誰給治的?”
付明月拼命收攝自己的心神,回答道:“是仙源山的青鸞夫子。”
司馬蘭臺了然,說道:“那就是了,大事已經解決,只是需要保養。你先天弱,難免會有一些小病小痛,我這里有些藥,你拿回去可做保養之用,也不必付錢了。”
付明月難免受寵若驚,懦喏著小聲說道:“這樣不好,我還是按規矩付診金就是。”
“不必了,青鸞夫子是我的師父,你與我也算是有醫緣。”司馬蘭臺說完就讓墨童將人送出去。
付明月在出了蘭臺醫館的門之后,仿佛還陷在夢里。直到宗清雪推她一把笑道:“明月妹妹,我這個罪賠得可好嗎?
付明月這才想起前頭的事來,笑了笑說:“姐姐這個罪賠得還真是別出心裁呢。”
宗清雪說道:“明月妹妹,我母親心直口快,你千萬不要介意,我想著帶你出來吃喝玩樂未必就能哄好你,還不如來看看蘭臺公子,保證你此后數月甚至經年,心里想的都是他,不會再想其他的煩心事了。”
付明月笑了笑,沒再說話,她現在的確滿心滿眼都是蘭臺公子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