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街上行人稀少。但楚腰館依舊燈火通明,滿室歡聲。
蘇好意腳步有些虛浮,今天她喝了不少酒,微微有些醉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和司馬蘭臺喝酒,但卻是喝的最多的一回。不由得慨嘆蘭臺公子好酒量,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馬蘭臺堅持用馬車將蘇好意送回來,但到了街口蘇好意就執意讓車停了下來,不讓再往前走了。
她來到楚腰館門口,站在茜紗燈籠下,轉過身去朝巷口揮了揮手,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直到看著司馬蘭臺的馬車調轉過去,消失在夜色中,蘇好意才走進門去。
這個時候客人們基本上都醉了,蘇好意不想在樓下逗留,直接就奔著樓梯去了。
這時忽然有人在后面拍了她肩膀一下,蘇好意略顯遲緩的回過頭去。由于對方的臉貼的太近,根本看不清是誰,她只能往后退了一步。
看清這張臉后,腦子又轉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人的名字,笑道:“原來是幽公子啊,早來了?”
幽犖看著她,神情委屈地說道:“我不是早來了,而是來早了,等了你一晚了,你怎么才回來?”
“等我?”蘇好意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我和公子很熟嗎?”
“別人都太無趣了,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幽犖直言不諱,可他的語氣里總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讓人不愿當真。
蘇好意早見慣這種場面了,依舊笑著說道:“那可真是不巧,我醉了得趕緊上樓去。改日再陪公子說話吧!”
誰想幽犖竟然抬腳就要跟著她上樓,說道:“我正好也困了。”
蘇好意站住腳說:“既然公子想在這里過夜,那就找個合意的姑娘吧。”
幽犖獨眼眼睛盯著蘇好意,緩緩的搖頭說:“我只想和你睡。”
蘇好意總覺得他對自己不安好心,干脆利落的回了他一句:“我不慣與人睡。”說著伸手將他推開。
幽犖還想再糾纏,恰好姹兒姨下了樓一把提住蘇好意的耳朵,一陣風似地將她撮上樓去了。
進了屋不問就要打,蘇好意跪在地上,雙手捏著自己的耳朵,把今天的事情如實跟姹兒姨說了。
“木惹兒公主的情面不能不顧,誰想半路會下起大雨,我沒辦法,想等雨停,誰知雨一直不停,且路上積水太深,沒法再去,只能等雨停再回來。”蘇好意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又沒法給老天爺打招呼。”
又說:“娘不信別人也該信蘭臺公子,我明日可請他來作證,絕對不會騙您。”
姹兒姨聽說蘇好意是跟司馬蘭臺在一處,也就不再兇她了,說道:“我也乏了,跟你耗不起了,你也快些去睡吧。”
蘇好意爬起來服侍著姹兒姨睡下,自己才回房里。
她實在困倦得狠了,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睡意濃稠得化不開,拖著她往混沌里沉。
這時卻聽外頭窗格子響了幾聲,蘇好意起先并不理會,但那人似乎鍥而不舍。
蘇好意煩躁起來,說道:“別亂動了!樓高當心摔死你!”
蘇好意房里的門窗是姹兒姨請了“活魯班”做的機關,只要里頭的人不開,外面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
蘇好意知道這點,所以也不害怕。
外頭的人噗嗤一聲笑了,說道:“我對你沒有邪念,只是想親近親近,你不必這么防著我的。”
蘇好意困得要死,不愿和他糾纏,于是說道:“你少鬼扯了,趕緊滾!”
幽犖卻不想走,賴皮道:“你對誰都那么有禮,怎么總是兇我?”
“那還不是因為你太招人煩。”蘇好意嘀咕。
“我覺得不是,”幽犖美滋滋地說:“你不覺得咱們兩個就像話本子里說的歡喜冤家?”
蘇好意翻白眼道:“你怎么這么嘴碎,把我覺盹兒都沖沒了。”
“好好好,那你睡,我給你吹笛子。”幽犖說完話不久就響起了細細的笛聲,曲調古怪,但真的能讓人睡意漸深。
蘇好意終于沉沉睡去,且一夜無夢。
雨后的春愁河漲了水,河面上籠著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天上的星子隱去,露出一點點魚肚白。
到處都是濕的,船家連做飯的干柴也尋不到。
孩子啼哭起來,女人開始埋怨,繁雜的一天開始了。
一只破舊的烏篷船在水上漂著,昨晚的雨太急,纜繩脫了,就這么漂著。
船上是一對老夫妻,無兒無女,就守著這只船過活。
老人醒得早,一邊捶著滿是舊傷的身軀,一邊一搭一對的說話。
“還以為夜里那場雨會把船打翻呢!誰想還能活到今天。”老太太窸窸窣窣地穿衣。
“咱們這兩把老骨頭龍王爺也不稀罕,呵呵,想快點投胎也難啊!”老爺子開啟了玩笑。
“好死不如賴活著,多活一天是一天吧!”老太太起了身。摸索著從糧食罐子里拿出吃剩的餅子:“就著冷水吃一口吧!咸菜還有,不過也得省著吃。”
“我坐到船頭吃去,你上船尾吧!”老爺子咳嗽著說:“發了水了,說不定會沖下些東西來。”
他們希冀著能撿些漂浮的物件,哪怕是一塊舊布一段木頭,在他們眼里都是有用的東西。
不遠處漂過來一個白色的物件,昏花的老眼看不真切,老太太招呼老爺子:“你把搭鉤拿過來,看看那是個什么東西。”
老爺子走到船尾,覷著眼睛看了看說:“像是頭豬啊!”
“真要是頭豬咱們也弄不動啊,”老太太犯了難:“這死豬也沒人要。”
“管他呢,先鉤過來看看,”老爺子道:“要真是頭死豬可不能讓它在水上漂著,容易生瘟疫。”
那東西半浮半沉隨著水波晃晃悠悠地靠近了小船,老爺子扔出搭鉤,將那東西慢慢拉過來。
“哎呦!這、這是個死尸啊!”看清后兩個老人跌坐在船上:“快!快叫人!”
漂浮在水上的是一具赤裸的男尸,因為生得胖大又沒穿衣服被看成了死豬。
他的胸腹被剖開,里面的臟腑被掏空了,仰面朝天躺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