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落了霜,涼意更甚。
蘇好意直睡到紅日升到三竿高才起來,喝了碗熱面湯,換上絲綿的衣裳,又帶了幾樣點心,就到公主府去了。
臨走的時候告訴姹兒姨“我和公主許久沒見了,多半是要在公主府盤亙一天。吃飯不必等我,也不必派人去尋我,什么時候公主盡興了我再回來。”
一個叫菱哥兒的姑娘趴在欄桿上笑著問蘇好意“八郎,你去伺候公主怎么能只喝一碗面湯呢?那能撐得住?”
蘇好意笑道“你別鬧我,跟你說話耽擱了時候,那碗面湯消化光了,讓公主把賬都算你頭上。”
姹兒姨道“別斗嘴了,好生去吧。也別回來的太晚,夜里冷,當心著涼。”
蘇好意答應著去了,他不坐車也不騎馬,就步下走著。
公主府的兩個丫鬟阿柔和阿嬌一左一右的牽著蘇好意的手把她往上房送。
路上打趣她道“八郎啊八郎,你再不來,別說公主把你忘了,就是我們也要把你給忘了。”
蘇好意聽了便說道“公主忘了我,我不敢抱怨,畢竟貴人多忘事。可姐姐若把我忘了,那我可要傷心死。”
阿柔捶了一下蘇好意的肩說“油腔滑調!你小子少裝象了,我怎么看不出你哪里傷心?公主不在家,你也不說來找我們玩兒。”
阿媚也涼涼地說“八郎何曾對誰真上過心呢?左右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聽他嘴里甜哥哥蜜姐姐的,其實心里指甲蓋大的地方都沒留給咱們。”
“姐姐們可太冤枉我了,我哪有一天不想著你們呢?”蘇好意面上帶笑眉間含情,說的跟真的似的“姐姐們那么疼我,我心里都記著呢。”
阿柔聽了就說“這話可當真?那我們就去求了公主,都跟了你好不好?反正公主也有新歡了,不稀罕你。”
蘇好意聽了就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似我這樣的行貨,沒得玷辱了姐姐們。”
阿媚聽了,冷笑道“我說什么來?八郎這人是動不得真心的。他要是有真心,貓都不偷腥了。”
眼看到了正房門前,兩個侍女把蘇好意往前一推,說道“快進去吧!也不知道你哪兒好,公主這里流水似的新歡卻鐵打的你!依著我們早攆出去了,一輩子不許你再來!”
蘇好意笑嘻嘻地走進去,見木惹兒公主坐在那里,半挽著頭發,容光煥發。上身穿著大紅灑金的窄裉錦襖,下身配石青裙子。赤著雙足,趿著睡鞋,翹著蘭花指,讓一個侍女給她涂蔻丹。
見了蘇好意笑道“叫你過來看看,是不是嚇破了膽。才幾日沒見就險些出了大事!”
蘇好意也笑“多謝公主掛念著,這番實屬僥幸。”
木惹兒公主讓侍女下去準備茶水點心,一邊往指甲上吹氣一邊說“我就知道你命大,在里頭沒受刑吧?”
“托公主的福,沒受皮肉之苦。”蘇好意道。
“我就知道,但凡看了你這張臉,除非是石頭人,否則多半是下不了手的。”木惹兒瞭了蘇好意一眼道“但凡咱們兩個換換,我得把京城里這些達官顯貴通通拿下馬來,才不算辜負老天爺給的這張臉。”
“公主太抬舉我了。就算沒受刑,在里頭滋味也不好受。”蘇好意苦笑道。
木惹兒公主忽的湊近,壓低聲音問蘇好意“那權傾世沒對你動邪念?”
“哪會呢?他那樣的人,見我如同見到貓狗,親自審訊我,只是要我快些招供罷了。”蘇好意想起權傾世就膽寒,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見他“我總覺得他算不得人,真跟活閻王現身一樣。”
“我可是聽說那死瘸子不近女色,多半是好男風。你可千萬別入了他的眼,否則生不如死。”木惹兒公主一臉鄭重地提醒蘇好意“我是從來不敢惹那樣的人的,稍有不慎小命可就沒了。”
蘇好意對權傾世可謂聞風喪膽,不想再談他,于是岔開話題“我好幾次來府上都沒見到公主,您前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木惹兒聽了笑道“還能怎么,自然是有了新歡。”
蘇好意聽了一挑眉,拱手道“原來如此,恭喜恭喜。”
“說來也巧,那天我不是叫你約司馬蘭臺去酒樓的?誰想我好不容易到了那里,等了半天也沒看到司馬蘭臺的影子,知道你們是被雨截在半路上了。我等又等不到,走又走不了,正一個人喝悶酒呢,恰好來了個知情識趣的。那人是滇南王馬家的二公子,生的當然沒有司馬蘭臺好,但手段不錯。我也是一時興起,拿他來解解饞。”
蘇好意當然知道滇南王馬家,他們家在南邊可以算得上是土皇帝。這馬二公子應該是新近來京,否則她必然早就認得。
“馬家在南邊好大勢力,這馬二公子和公主在身份上的確好般配。”蘇好意笑道。
“不過玩玩兒罷了,”木惹兒公主笑著別了一下臉說“他叫什么馬駁,我就叫他馬叉叉。他在京城也待不長,等他走了,我還得繼續打司馬蘭臺的主意,我對蘭臺公子可沒死心呢。只是如今這馬叉叉貼得太緊,我一時脫不開身。”
蘇好意聽了哭笑不得,說道“公主好執著。”
木惹兒公主往后一仰頭,慨嘆道“文臣都想做丞相,武將都愿當上將。打魚的也有志向要網住金鱗紅尾的九斤鯉,我要是睡不到司馬蘭臺,那不是白活了一場嗎?”
蘇好意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是笑了兩聲。
木惹兒公主又坐起身來,斜眼看著蘇好意道“我和那個馬叉叉第一次是在馬車上,我以為我就夠大膽了,誰想他比我膽子還大。我跟他新鮮勁兒還沒過呢,等什么時候膩了我再知會你。到時候你還得幫我把司馬蘭臺約出來才成,這條大魚我一定要釣到。你就是我安排的魚餌,不許你脫鉤知道嗎?”
蘇好意只好答應,誰讓她從一開始就兜攬這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