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姹兒姨帶著個小丫頭拿著湯婆子進來,蘇好意正倚在床邊看阿金的話本子。
“別總在燈下看書,當心看壞了眼睛,”姹兒姨道“快睡吧!”
蘇好意聽了,連忙將書放下,說道“娘也歇著去吧!外頭沒什么人了,還剩下些雜事叫那幾個孩子一收拾就得了。”
姹兒姨道“我已經叫人把門都關了,你也不必再下去看,被窩都捂熱了,一折騰又冷了。”
姹兒姨替蘇好意關上了門,蘇好意吹了燈就睡下了。冬季夜長,能睡得很足。
那個第二日,紅日透窗,蘇好意才慢慢地起身,梳洗過了,換上一身新衣。
“裝兩盒吧!”蘇好意含糊地說道“反正到了那里也是先喝茶吃點心。”
姹兒姨一邊把菩提子念珠系在衣襟上一邊說“昨兒海府派人送了年禮過來,兩簍大螃蟹,兩簍風干黃魚鲞,還有不少江南的果子。咱們也得打點回禮,千萬不能太簡薄了。”
姹兒姨也吃過了早飯,叮囑蘇好意道“記得公主愛吃酥油卷子,早起我叫鄭媽他們做了些,你拿些過去,多少算一份心意。”
蘇好意答應著伸手捏過一只卷子放進嘴里,剛出鍋的酥油卷子又香又甜,十分可口。
姹兒姨忙對蘇好意說“把你那海龍皮的褂子找出來穿上吧!靴子也穿厚些,叫小丫頭把你新做的那雙絮貂絨的靴子拿來。”
說實話,蘇好意的身份雖低,可吃穿用度上從不曾虧欠一點兒。姹兒姨是真的疼她。
“我知道,過兩日親自帶人送過去。”蘇好意應道“順便看看珈官小侄兒。”
娘兩個正說著話,龜奴小三子從外頭跺著腳跑進來,一邊搓手一邊說“這天真是冷死人,要出去可一定得多穿。”
蘇好意臨出門時,姹兒姨又叫住她,拿了條抹額給她戴上“額頭怕風,戴上這個。”
這是公主府的馬車已經到了門前,蘇好意便出去了。
“娘也要多穿些,雖不出門,可寒氣還是會從門窗透進來,得當心。”蘇好意道。
“我知道,你只管去你的,”姹兒姨笑道“別回來的太晚。”
“他家在哪里?”木惹兒追問。
“這個我還真不知,”蘇好意一攤手“他也從不提起。”
到了公主府,木惹兒第一句問的便是“小達達呢?他怎么沒來?”
“幽公子有急事回家去了,前昨日就走了。”蘇好意笑著道。
“不如明兒我替公主問問,”蘇好意道“似這般尋常的傷痕應該不難去除。”
木惹兒憐惜地撫摸著自己身上的疤痕,嘆息道“好好的一身皮肉,弄成個癩樹皮了。還好沒傷我的臉,否則非把那畜生挫骨揚灰!”
木惹兒難免失望,蘇好意便轉移話題“才幾日不見,公主的氣色不但復原還更鮮艷了。”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自然幾天就養過來了。”木惹兒笑道“只是身上的疤痕還沒去掉,想請蘭臺公子給看看,又怕請不來他。”
木惹兒是蠻族人,性情潑辣,那天當著刑部和大理寺官員的面,她就要上去抓打馬駁,只是被人攔住了。
“這件事王爺和王妃可曾知道了?”蘇好意將刀從公主手上拿過來小心擦干放到了一邊。
蘇好意知道她說的是馬駁,就笑道“那位也算惡有惡報,聽說他是慣犯了,害了不少無辜女子的性命。”
“不怕告訴你,他若是不死我也絕不能放他好過!”木惹兒手里拿著一柄剖果的刀子,一下一下切著,把一只蜜梨切得稀碎“非找人剁了他!”
“對了,”木惹兒忽然笑得異常詭秘,拉過蘇好意在她耳邊說道“那姓權的絕對是對你動了心思,我早說什么來!那天他看你的眼神明顯透著不對勁,就差當眾脫你衣裳了。”
蘇好意臉有些熱,尷尬地笑了一聲說“公主快別提這個了,那活閻王誰敢惹他。”
“沒有,”木惹兒搖頭“我爹娘還好,只是朝古拉那家伙太討厭,這事叫他知道了,必定要添油加醋地四處亂說,我可不想讓人墊舌頭!”
朝古拉是木惹兒同父異母的兄長,蘇好意沒見過這人,但聽得出木惹兒與他頗不合。說起他來從沒有好話。
“瞧你這點出息!”木惹兒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就憑你還拿不住個死瘸子?你這一身媚骨輕輕使出兩三分的手段就夠他為你死心塌地了,怕他什么?!我跟你講,男人這東西,甭管平時裝得多正經,一旦遇到心愛的人,不比狗高貴到哪里去。你越不愛他,他就越低三下四。我看那姓權的是個硬頭貨,輕易不動情,動了情必是要死要活。”
“我可沒有公主的手段,”蘇好意笑道“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待著吧!不敢招惹誰。我一見他就不停地打嗝兒,就是因為太緊張。”
木惹兒卻不以為然,用牙簽挑起一塊點心邊吃邊說“這有什么的,哪怕是活閻王也總歸是個帶把兒的。他既看上了你,自然對你與眾不同,說不定還百依百順呢!這白鴉衛都指揮使的官階雖不算最大,可手里的權卻是實打實的。有他做你的靠山,你怕什么?”
蘇好意身體向后直躲,一臉驚恐“我可不要什么靠山,我看見他就心驚膽戰,恨不得一輩子不見面。”
“難不成你一輩子都不跟誰?”木惹兒瞪大了眼睛問“那豈不是浪費?!你今年都十六了吧?眼看就十七歲了,還不讓人近身,是要當老姑娘不成?”
蘇好意臉紅了,她這樣的身份,怕是不能像一般人那樣有個正常的姻緣,但也絕不可能像木惹兒這樣隨意風流。
木惹兒的意思她懂,找一個靠山過著沒名分的日子,似乎已經是上上之選了。
“唉!”木惹兒哀嘆著扔掉手里的牙簽“我真想跟你換一換。如果我是你,必要肆意地風流快活,管他是誰,先睡了再說!”
蘇好意只能苦笑,她佩服木惹兒的膽大妄為,但自己卻絕不會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