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湖州城的城門剛剛打開,便有兩個人騎著馬進了城。這兩個人,一個五十上下,一個三十出頭。
雖然都不算年輕,但氣度不俗,很是惹眼。
年長的那個穿著石青長衫,年輕些的穿著竊藍箭袖。
二人所乘的馬毛色油亮,神駿不凡,但此時卻都鼻孔大張,遍體流汗,顯然趕了很長的路。
“夫子,咱們趕了一夜的路,不如先找個地方吃些早點,順便問問花家住在哪里。”年輕些的說。
“也好,”年長的答應了:“既然已經進了城也就不必也就不必太著急了。”
說著下了馬走到路邊的一個早點攤子前。
原來這兩個人就是仙源山的夜嵐夫子和他的弟子敖子安,他們是特意來湖州拜訪花芽家人的。
早點攤子也才支起來,賣早點的夫妻兩個正忙著燒火包餛飩。
老板娘手腳麻利嘴也快,一邊干活一邊招呼道:“二位貴客是外地來的吧?要不要來兩碗餛飩嘗嘗?豬肉薺菜餡的,肉多菜少,一會兒就得。”
“那就來兩碗吧!”敖子安沒少走南闖北,吃小攤子更是常有的事。
“二位先請坐,這骨湯馬上就要熬好了,隨后就下餛飩。”老板娘說著就包出了一蓋簾兒的餛飩。
她常年做這營生,手上很是有準頭,這么一蓋簾足夠他們兩個人吃了。
果然,不到一刻鐘就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那骨湯熬成乳白色,餛飩包的小小巧巧如元寶一般,中間的皮兒最薄,能隱隱約約看到里頭的薺菜餡兒。
敖子安取了筷子和勺子先遞給夫子,然后自己才去拿,對于又餓又渴的人來說最適合來一碗餛飩。
等餛飩涼的功夫,敖子安便和賣餛飩的夫妻倆搭話,不過是問問他們的生意怎樣,做了幾年,家里都有什么人等等。
熟絡之后才引入正題,問道:“不知這城里可有行醫的世家?”
“敢情您二位是來看病的?”老板娘問道:“這城里倒是有幾家行醫的,只可惜醫術都平常。”
“怎么會?這偌大一個湖州城難道就沒有高明的大夫嗎?”敖子安故作驚訝:“我們是聽人說這城里的花家醫術不錯,才特地從幾千里外趕來的。”
“你打聽的倒是不錯,老花家的醫術的確是好的,可你來的不巧了。”老板說著給自己和老婆也下了一碗餛飩,原來他們也沒吃飯呢。
“怎么不巧了?”敖子安喝了口湯問。
“去年的時候花家失了火,一家子八口都燒死了。”老板娘說著嘆息了幾聲:“那叫一個慘呀!”
“全都燒死了?!”敖子安有些不相信:“難道一個都沒跑出來嗎?”
“說也是呢!也有別人家著火的,可都沒有他們家這么慘。大約是夜里起的火,眾人都睡熟了,在夢里被煙嗆死了,所以一個都沒出來。”老板娘把眾人議論的結果說了出來:“若是白天,只怕就不會了。”
夜嵐夫子皺了皺眉,他已經察覺這件事透著蹊蹺。
“我聽說他家有個小公子叫花芽,是也不是?”敖子安試探著問。
“沒錯兒,那位小公子可招人喜歡了,時常就到我這來吃餛飩,每次都要多給兩個銅板,”老板說起來更傷感了:“可惜呀,才十五六的年紀就遭了不測。”
“你是說花芽也燒死了?!”敖子安差點兒從凳子上跳起來。
“這位客官怎么了?”賣餛飩的夫妻二人被他如此反應嚇了一跳:“我們可不敢胡說,官府是來驗了尸的,那尸體雖然燒得殘缺不全,可都能對應的上。”老板娘說:“好像除了他家人還有個外人,但誰也不知他是什么來歷。事情發生這么久也沒有人來認尸體,后來還是花家大奶奶的娘家人把他也一并安葬了。”
原來在去年八月份的時候,半夜里花家起了火。
等到眾人去救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開了。
好不容易撲滅了火,卻發現里頭的人都已經被燒死了。
花家的老太爺、太夫人;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一家三口并小少爺花芽都燒死了。
此外還有一個當天住在他家里的客人也遇難,但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花家當然也是有下人的,但因為那天是八月十五,花家人仁慈,在晚飯后就把仆人們都打發回各自家里團圓去了。
只留下一個老媽子,兩個小丫頭,還有個看門的老頭兒。
當然了,這幾個人也沒能幸免。
花家人平日里與人為善,口碑極佳。
在這城里很受人們的敬奉,而且花家人的醫術也不錯,聽說他家小公子年紀雖小,卻也已經能開方子了。想來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意外,將來也一定會成為一方名醫。
他們設想過種種可能,但絕沒想到這湖州城里已經沒了花家。
敖子安將一把銅錢放在桌子上,算是餛飩錢。
老板娘說道:“貴客多給了。”
敖子安只是擺擺手,和夜嵐夫子頭也不回地去了。
日頭漸漸升高,街上的人也多了。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熱鬧嘈雜,這便是市井氣息了。
夜嵐夫子和敖子安來到了花宅所在的胭脂巷,巷子很寬綽,兩旁的宅子建的也整齊,能看得出來在這里居住的大多是小康人家。站在花宅殘破的門前,整個宅子已經燒得破敗不堪。雖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風吹雨淋也依舊沒能消除掉那股子焦糊味。
“夫子,你說花家人被燒死是天災還是人禍?”敖子安看著眼前的廢墟問師父。
“這多半是個陰謀。如果真正的花芽已經燒死了,那如今仙源山的那個又是誰?如果在仙源山的是真正的花芽,那么頂替他被燒死的又是誰?”夜嵐夫子道:“還有那個多出來的人到底是誰,我們都得想辦法查清楚。”
如今能找的,只有花家的親友了。
他們決定先去找找替花家人收尸的人,也就是花大奶奶的娘家人。
也許從他們那里能夠得到些有用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