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夫子回了仙源山,蘇好意不免常常過去侍奉。
夫子每日給她傳授些醫理藥性,蘇好意不懂就問,比在學堂里自在許多。
不過這師徒二人,一個教的隨便,一個學的散漫,沒多少正經。
倒是吃吃喝喝,玩玩笑笑,每日過得都很快活。
這天風輕云淡,丹鳳夫子便說:“猴兒崽子,前兩日一直下雨,如今天晴了,你倒是摸兩條魚上來,祭一祭這五臟廟。”
蘇好意有點兒犯懶,就笑著說:“昨兒才燉了肉,隔兩天再吃吧。須知省衣增福省飯增壽,我還想讓你老人家多活兩年呢!”
丹鳳夫子聽了笑罵道:“猴兒崽子一天跟我貧嘴,看我不拿拐杖敲掉了你的牙。趁早乖乖地該干什么干什么,回頭把蘭臺也叫過來一起吃飯。”
蘇好意每天都往丹鳳夫子這兒跑,司馬蘭臺自然也少來不了。
蘇好意聽他把司馬蘭臺搬了出來,抿嘴一笑說道:“那今天就算你沾師兄的光吧!一會兒他來了,你不許再說我壞話。”
“哼,把你無賴的。蘭臺也不知是被什么鬼迷了眼,非得瞧上了你?!”丹鳳夫子雖然這么說,可心里卻還是偏向蘇好意的。
“這會兒不熱,我帶你出去吹吹風。”蘇好意只是喜歡和丹鳳夫子斗嘴,孝敬起來是一點兒也不打折扣的。
師徒兩個出了院子,來到了溪水邊。
蘇好意挽了褲腳下河摸魚,就讓夫子在樹蔭下乘涼。
摸上來兩條尺把長的魚,蘇好意就在溪水邊宰剝沖洗干凈了,用柳枝穿了腮提在手上,和丹鳳夫子不緊不慢地走了回來。
蘇好意忽然想起在花魁大會的時候海清秋露的那一手,就想也試著做做。
反正這些日子烤魚燉魚已經有些吃膩了。
剛動手,司馬蘭臺就來了。
問蘇好意:“要不要幫忙?”
蘇好意無論如何也不讓他沾手,說道:“這東西不比別的,太腥了,求求你了祖宗,你去陪夫子說話吧。”
蘇好意這魚做得只有六七分像,不過味道吃上去也不賴。
吃過了飯,她便和司馬蘭臺出來了,因為每天中午丹鳳夫子都要午睡。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半路上,墨童找了過來。
他走的有些急,臉上沁了汗。見了司馬蘭臺忙說:“公子,青鸞夫子找您,叫快去呢。”
“可說了什么事嗎?”司馬蘭臺問。
“說是山下的村寨有了瘟疫,”墨童也只聽了個大概,并不知道詳情:“似乎很兇險,澄云夫子和他的兩個弟子下山行醫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但不幸三個人也都染上了,只是寫了信回來。山上的掌事夫子們都知道了,多半是要集合了人手下山去。”
仙源山的人從究識館算起,只要遇到瘟疫,都有資格和義務前去救治。
這一點蘇好意也是知道的,可此時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伸手拉了司馬蘭臺一把。
司馬蘭臺回過頭,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捏她的手,說道:“不必擔心,我先過去看看夫子怎么說。”
如此,蘇好意便一個人回到了青蕪院。
桌子上有新沏的茶,還有新鮮的瓜果,可蘇好意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過了半個多時辰,司馬蘭臺才回來。
他一進屋,蘇好意就忙迎上去,問道:“夫子們怎么說?可要緊么?”
“別怕,沒事的。這病是從放馬坪傳出來的,目前那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有人染上了。癥狀輕重不一,病源也沒有斷定。明天我隨夫子他們下山去,一共三十個人,彼此都有照應。”司馬蘭臺輕描淡寫地對蘇好意說。
其實他所知道的情形遠比這嚴重的多,這種瘟疫目前目前還是頭一次遇見。
染上的人高燒昏迷,口舌生瘡,腋下和脖頸會有不同程度的腫大,全身遍布紅疹。
而且發病時間極短,短的一兩天,長的也不過三四天。
一旦發病癥狀就會十分兇險,且不分男女老幼。
染上瘟疫的人十有五六都會死去,到目前為止,每個村子里都有人家死絕了。
蘇好意不知道實情,聽司馬蘭臺這么說,稍稍放下了心,說道:“那放馬坪離這里也不過三四百里路,不如我也去,多少能幫幫忙。”她總覺得自己跟著司馬蘭臺比每天留在山上胡思亂想強的多。
司馬蘭臺當然不會答應,說道:“你就不必下山去了,留在山上陪著丹鳳夫子吧。況且下山的人選是泊云夫子定的,還有不少人也想去,夫子都沒答應。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你放心,只要情形穩定了,我便回來。”
“那你千萬千萬要小心,”就算蘇好意知道司馬蘭臺會小心,也有處理瘟疫的經驗,可她還是要叮囑:“別急著靠近染病的人,別廢寢忘食,那樣會把身子拖垮,更容易染病。”
司馬蘭臺捧住她的臉,能明顯明顯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放心吧,為了你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蘇好意拼命忍著,讓自己不要失態。
仙源山一下子派這么多人下山,顯然那瘟疫不是輕來輕去的。
她此時只希望司馬蘭臺他們能夠盡快止住瘟疫,平安回來。
她和墨童一起給司馬蘭臺收拾行裝。
晚飯時特意給司馬蘭臺做了愛吃的小炒,仙源山上也有許多忘憂草,未開的花蕾采下來,用開水燙過后清炒,味道很不錯。
這道菜還是當初在天都她請司馬蘭臺游船時吃的。
再看司馬蘭臺,他還像平日里一樣心靜如水,該吃飯就吃飯,該讀書就讀書。
不過比平時早休息了一個時辰,因為明天一早就要下山去。
蘇好意蜷縮在他的懷里,聽著他心跳,沒說話,怕打擾他休息。
夜里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窗邊階下,點滴到平明。
天還沒亮,司馬蘭臺就起身下山去了。
蘇好意夜里就沒睡實,每天這時正是她睡回籠覺的時候,此刻卻毫無睡意。
聽著窗外的雨聲,一顆心也隨著司馬蘭臺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