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幕飄飄,彩簾招搖,一年一度的花魁大會在三月初一日這天如期舉行。
這是一項盛事,別說京城中的人前來觀看,便是外地也有很多人專程趕來,只為一睹京師風流,花魁芳容。
春愁河畔,早已搭好了彩棚演臺。這臺子十分寬闊,足有七八間房子大小。
其中東邊,西邊,北邊三面各放一百張梨花木扶手椅,是給三百位評判坐的。
南邊靠左安放幾十張方凳,是各家歌館當家人的位子,靠右則是樂師們坐的。
臺下靠河的一側設有諸多帷帳,是參賽各家候場時待的地方。
評判們從南面的臺階上來,歌館的人從北邊上來,絕不能亂。
此時,蘇好意看到觀熱鬧的比往年要多得多,黑壓壓一片人頭。
軟玉在一旁說道:“今年熱鬧大,所以來的人自然也多,我才想著評判們也一定比往年多。”
正說著,前來維持秩序的官兵喝道:“讓開!讓開!”
原來是有幾位評判已經到了,蘇好意看了看這些人,她都認得。有丹青妙手,曲藝大家,還有書法名士。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撥人,里頭有儒商,有詩人,還有隱士,有幾個是新面孔,也不知是今年新邀的還是往年沒來的人。
其中還有一位高僧,眾人都認得,他的法號叫了然。
其實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大夏國崇佛,僧人的地位很高。而惜花帖子除了二品以上官員不發送之外,其他的名士名流都可在邀請之列,只不過發的盡管發,至于來不來則由本人決定。
“大師今天怎么踏足凡塵了?”吳涯先生也在評判當中,笑著問了然。
他們平日里私交不錯,經常在一起手談。
了然大師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單手稽首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吳涯笑著說道:“果然還是大師看得透徹!”
這撥人剛過去,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蘇好意恰好看過去,頓時嚇了一跳,竟然是權傾世!
他今天沒有穿一身黑,而是換了件暗青色的長袍,但依舊冷氣森然,繃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上了臺。
因為他的到來,眾人的吵鬧聲瞬間就變小了,看來活閻王絕非浪得虛名。
不過很快人群又沸騰起來,甚至掀起了更大的聲浪。人群自動分開一條更寬的通道,司馬蘭臺一襲白衣翩然而至,仿佛剛從九重天按落云頭。
他醫術高明心下慈悲,雖然回京不到一年,名頭卻已十分響亮,百姓也都敬重。
蘇好意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司馬蘭臺的到來讓她更加意外。
雖然早知道教坊司會發惜花帖子給他,但覺得他應該不會來。
有許多人是第一次見到司馬蘭臺,紛紛夸贊道:“真是見面勝似聞名!這次來真是不虛此行!”
司馬蘭臺容色端凝,但又不顯得高傲,從容淡定地上了臺。
隨后又有一些評判陸續到了,果然比往年多了幾十人。三百張座位只空了二十張,這不來的20二十個人里有些是不在京城的,還有一些是家中有事耽擱了。
忽然人群又被分開,十幾個精壯的小伙子開路,在臺下辟出一塊空地來,隨后又有幾個人抬著兩張大圈椅過來放下。
海清秋帶著妻兒走了過來,坐在那兩張椅子上。
“原來大哥和嫂子今年也來了。”蘇好意看了笑道:“我先過去打個招呼。”
“都準備好了吧?”海清秋問蘇好意:“要不要派幾個兄弟過去給你做幫手?”
“多謝大哥惦記,你和嫂子來了我心里就安定了。”蘇好意把珈官接過來,抱在懷里待顛了顛笑著說。
“那就祝你得勝吧!”張氏抿嘴笑道:“我們就在臺下,有事就說。”
蘇好意忙點頭。
這時各家當家的已經開始上臺了,蘇好意把珈官交給海清秋,繞到臺子的北面上了臺。
她挨著相思閣的柳姨坐下,董清平也已經到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蘇好意回之一笑。
令官穿著一身紅黃相間的衣裳走上臺,他是教坊司的司樂,名叫蔣鳴,人送綽號赤金嗓。
雖然如今已經五十出頭,但依舊精神矍鑠,不顯老態,尤其是那副嗓子,清亮爽脆,一點兒不含糊。
只見他手中拿著個銅羅,走上臺先給各位評判請安,之后拿起銅鑼來敲了兩下,臺下眾人稍稍安靜了一些。
“花開正當時,賞花更惜花,”蔣司樂一開嗓就壓倒了臺下的嘈雜:“良辰美景當有賞心樂事,如今時辰已經差不多了,爆竹三聲開場舞后花魁大會正式開始了也!”
眾人正盼著這一生吶,立刻齊聲歡呼起來,聲浪之高如同海嘯。
果然三聲炮響之后,從臺下上來幾十名教坊司的舞姬,她們跳的是上一年獲勝的群舞,這也是老規矩。
這開場舞本身也有定場的作用,一曲舞罷,臺下眾人果然不像之前那么浮躁了。
舞姬們退下去之后,蔣鳴又走到臺中央來宣布道:“今日是第一場,看各家群舞,還是按老規矩抽花簽訂順序。”
他這么說的時候就有人抱了一只簽筒上來。
各家花樓的當家人也都起身準備上前去抽簽,因為其中有不少長輩,蘇好意便沒往前趕,而董清平卻一個箭步搶在了前頭。
蘇好意的眉心輕輕皺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而這時董清平已經抽了一支簽出來。
待眾人都抽過簽以后,又有書記過來登記每家的簽號。
良宵苑排第一出場,楚腰館第四。
按理說抽簽的先后并不代表什么,不過是個出場順序罷了,可蘇好意卻覺得童清平似乎在密謀什么。
可時間太短暫了,容不得她細想。
順序已定,接下來便是按照順序表演。
董清平坐在那里,臉上掛著一抹笑,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良宵苑的幾十名姑娘一上場便引起了臺下的驚呼,這些人打扮成佛教壁畫里飛天的樣子,露著兩條白藕似的手臂,手臂上帶著臂釧。
雖然這樣的形象在佛教的壁畫中常見,可現實中卻很少有人這么打扮。
“聽說了嗎?良宵院的曲子可是由鳳簫先生譜的!”蘇好意聽到旁邊有人說。
“鳳簫先生不是云游去了嗎?已經很久不在京都了。”有人表示質疑。
“所以才說人家神通廣大呀。”有人哀嘆:“難怪底氣那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