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一種無形的焦躁氛圍正在富貴宮上空彌漫。
御膳房。
小蘭正在小心翼翼的為陛下做手工壽司。
她知道萬歲爺不愛吃魚,只愛吃螃蟹,和大書法家蔡京一樣,尤其愛吃蟹黃。
所以小蘭用海苔裹著的精米之中,松松軟軟嵌塞著的,正是金黃軟嫩的蟹黃。
老李太監挪了進來,唉聲嘆氣。
他從冰箱中取出了昨夜吃剩下的消愁夜宵——半扇泡了蜂蜜水的豬耳朵。
這志村西培育出來的富貴二代,產肉量高,耐病害,精瘦適宜,很受養豬廠的歡迎。
尤其是那一對蒲扇般的大耳朵,最是適合給老年人滋補了。
但往日里吃得滿口生津的豬耳朵,此時在老李嘴里也沒有什么滋味。
他搖了搖頭,離開了。
毛利蘭當然知道這位宮中一手遮天的大公公為什么而憂心忡忡。
但她只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也沒有資格多說什么。
只能將對天子的擔憂傾注到美食的加工中去。
當毛利蘭將五六個精心制作的手工壽司裝點盛盤時,平日里總是一身戎裝,朝校場跑的殷妃娘娘,又一臉踟躕地出現在了御膳房中。
這令毛利蘭有些局促不安。
當今天子是一個念舊的人,這一點世人皆知。
宮中十八個狐媚子,從來沒有人動過爭寵的念頭。
因為殷妃娘娘之于萬歲,便如馬皇后之于太祖爺爺,那是從糟糠和苦海中一起搏殺出來的感情。
她的地位,固若金湯。
“蘭妹妹,這是扶桑的美食嗎?”
胡思亂想間,殷妃娘娘已經走在近前,端起盤子端詳著上面精致的食物。
“回娘娘的話,這是我從娘親那里學來的一道小點心……”毛利蘭輕聲道。
“真好,你又會刺繡縫補,又會制作料理,而我從母親那里學到的,只有狩獵和宰殺獵物……”殷素素將餐盤放回臺子上,意興闌珊的說道。
“娘娘,妾身學的不過是籠鳥的無用鳴叫,您才是翱翔在天的雄鷹,能幫上萬歲的忙……”毛利蘭連忙說道。
“呵呵,曾經我也這么以為……”
殷素素搖搖頭,“可惜,陛下堅決不許我去林賊老巢,我學那么多戰斗的本事,不能保護自己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萬歲這是擔心你啊!”
毛利蘭勸說道,“他越是在乎你,越是不會讓你以身犯險。”
“可他難道不知道我們都在擔心他嗎?”
殷素素漂亮的眸子紅了,“妹妹,你知道嗎?面對強盜的炮火,我們殷人原本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希望,是陛下,是他帶領我們融入大明,趕走嗜血的強盜。
而如今,他又要為了我的族人,去那么危險的地方,將自己的生命交給那個絞死我父親的強盜手中……
他怎么能這么傻,真的……”
毛利蘭驚慌失措,她被殷素素摟在了懷中。
“娘娘……娘娘……”
作為一個平時和人聊天都要保持善意微笑,并且鞠躬數次的傳統日本女性,她被殷妃娘娘這率性而為嚇到了。
“小蘭妹妹,以后不要叫我娘娘,叫我姐姐吧!”
殷素素忽然止住了哭泣,一把捉住小蘭的纖纖小手,目光灼灼地道,“不如你也一起勸勸陛下吧,興許……他讒你身子,就不去那匪幫老巢了……”
朱富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發妻正在幫自己努力經營后宮。
實際上,這幾天他的日子過得相當舒坦。
除了進一步關注來自蒙特利爾的情報之外,每日飛鷹走狗,日子好不逍遙。
什么?
你說要去華盛頓緊不緊張?
開玩笑!
這年頭整個華盛頓就是個大型化糞池,上游軍營的污水直接排入河道,作為白宮的直接水源。
整個城市雖然因為人口的關系,可能比倫敦、巴黎好那么一丟丟。
但來來往往的牲口,缺乏且不科學的下水道系統,都令這座城市充滿了一股難以描述的味道。
這么說吧,朱富貴如果不是從新中國穿越來的,而是從二十一世紀世界大國印度穿越來的,那么到了華盛頓,感覺就像到了家一樣。
喝一口白宮的自來水,就仿佛喝道了恒河的圣水,回味無窮,家鄉的味道縈繞舌尖。
所以,朱富貴懷疑,就算自己不受到林肯的暗算,說不定也會因為在白宮喝了一杯水而不治身亡。
這么危險的地方,誰去誰是孫子!
所以在朱富貴的計劃中,從來沒有以身犯險,君子立于危墻之下的選項。
之所以對外宣稱將會在三月底出發前往華盛頓,這完完全全就是糊弄人的。
真正的理由是來自蒙特利爾的情報,在蒙特利爾南方邦聯政府的情報官員與一個叫做約翰·韋克斯·布斯的職業演員進行了會面。
包括蒙特利爾在內,加拿大各個城市都是南方政府的官員。
像這樣的情報每天都會誕生數十條。
在殷鼬看來,這不過是冗長的情報集合中不起眼的一條而已。
但早就盯著日歷琢磨許久的朱富貴,立刻就抓住信息的關鍵字。
蒙特利爾、約翰·韋克斯·布斯!
這兩個詞,預示著一件歷史上的大事件。
雖然它原本將發生在南方投降后的第五天。
但一場精心策劃的行動,絕對不可能是在五天內策劃完成的,而很可能是蓄謀已久的。
朱富貴賭的就是歷史是有慣性的。
當自己這只蝴蝶煽動翅膀,并不意味著所有的既定軌跡就會全部改變。
而那件足以載入歷史的事情,將會在4月14日晚10時15分如期發生。
當然,就算沒有發生也沒什么。
后世鑫哥三戲川建國的戲碼朱富貴又不是沒有見過。
到時候隨便找點“聯邦政府誠意不足”,“聯邦政府會雙方元首會晤設置了障礙”,“責任完全在聯邦政府一方”之類的借口就能糊弄過去。
只不過,以朱富貴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來看,那件事大概率是能成的。
因此這些日子以來,朱富貴該吃吃,該喝喝,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