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島是毛利氏的祖先毛利元就的都城。
其孫西軍領袖毛利輝元敗于關原之戰。
戰勝的德川家康奪去毛利輝元大部分的采邑,其中就包括都城廣島,將其作為安藝國分封給了福島正則。
到了江戶時代,福島正則被貶為庶民,淺野氏成為了廣島藩的大名,受封四十二萬六千石。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年初長州藩威震關西,威逼京都的時候,毛利敬親興致勃勃地還都于廣島,并祭拜祖先大修族譜。
不過毛利老弟在廣島屁股都還沒焐熱,便被法幕聯軍趕回了山口老巢。
而之前被毛利氏趕走的淺野慶熾便帶著廣島藩的武士們,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
同為外樣大名,自己向狗一樣被毛利氏摁在地上走,淺野慶熾可謂是顏面盡掃。
而今天,在廣島的碼頭上,淺野慶熾就準備要重鑄自己作為藩主的尊嚴。
一十六個帶頭作亂的赤龍會浪人和所謂尊明志士,被五花大綁地困在了高臺之上。
他們已經在烈日下曝曬了兩天了,如今已虛弱到了頂點。
后世在日本無惡不作,并且被指責為是從中國東北飛過去的大烏鴉,正在天空不止地盤旋。
廣島藩的武士們挎著腰刀,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淺野慶熾想要立威,自然是要公開處決反對自己的反叛份子,所以選擇在碼頭這樣人來人往的地點,每日圍觀的人群數量相當可觀。
武士們知道,同情這些這些尊明志士的家伙一定就混雜在人群中間,隨時有可能暴起劫獄。
不過他們并不太害怕。
因為不遠處的涼棚下,除了腦滿腸肥的淺野藩主外還有整整200名幕府新軍,以及50名荷槍實彈的,貨真價實的法國大兵!
這可不是每個地方的復國藩主都有這樣的待遇的。
也就是廣島戰略位置險要,又是座大城,金貴的法國老爺們才分出了一個排駐守在這里。
有了他們,廣島便可高枕無憂了。
50名法國大兵足以擊潰5000足輕,這是大小十幾次戰役證明了的真理。
有這些人在,就算是奇兵隊的死士出現在這里也沒有什么可害怕的。
此外,之所以把犯人綁在火刑架上燒死,而不是干脆利落地斬首,這也是法國人的主意。
這是對于異教徒最好的懲罰。
本來,淺野慶熾對于天主也沒有什么好感,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淺野慶熾舔笑著對身邊的一個法軍軍官說道:“中尉先生,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該點火了?”
說著,他還掏出一把小扇子,恭維地給身旁的法國軍官扇風。
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中尉,特拉維爾感覺非常不錯。
來到遠東之后,他感覺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馬賽裁縫的兒子,而是無比尊貴的貴族老爺了。
這些黃皮猴子的款待很到位,貢獻上來的女人也很聽話,就算用馬靴狠狠地蹂躪也絕對不敢違逆。
特拉維爾用鼻孔對著眼前這個低賤的東方人,淡淡的說道:“還不行,我們必須要引蛇出洞,將潛伏在廣島的親明份子一網打盡!”
“你是知道的,我們法國人數量有限,在那些韃靼仆從軍到來之前,我和我手下的法蘭西勇士們不得不留在這里維持基本的秩序,所以任何對我們法國人有威脅的人,都必須要被找出來殺掉!”
“哈衣!”
淺野慶熾連連點頭,然后對著看守們喊道:“給我潑水,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抽!”
隨著清水被猛地澆在頭上,那些渾渾噩噩的親明份子醒了過來。
但緊接著的,便是啪啪啪的一頓鞭子。
但即便如此,其中一人吐出牙齒也依然咒罵不止。
他甚至扭過頭,朝著觀望的民眾大吼道:“吾輩東亞,皇明為父,八纮一宇,唯有尊父殺賊,才能將白種人逐出東亞!”
“此戰,非是倭法之戰,乃是黃種人與白人之戰,大家聽我說,天皇是假的,他只會對白人搖尾乞憐,只有我們大明天子,才是拳打白人大統領的鐵骨錚錚好男兒!”
“大明的王師就在路上,他們一定不會拋棄我們倭人的!”
“只要大明的王師來了,我們就都能過上下關人那樣富裕的日子,人人有衣穿,人人能吃到珍珠米!”
“八嘎!”
淺野慶熾七竅生煙,怒斥道,“給我把他嘴巴扇爛,看他還敢不敢說胡話!”
皮鞭與拳頭交加下,三島太郎依然努力地向民眾宣講。
他的眼眶已經血肉模糊,眼球的血管也已經破裂。
三島太郎從腫起的眼皮縫中看到的世界已經變得血色模糊,但他的心中卻格外寧靜。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接觸明學的時候。
那也是一個悶熱的午后。
三島太郎偶然間得到了一本名為《明皇討夷錄》的小冊子。
這是從南邊傳來的,據說是一個叫做伊藤博文的明籍倭人所著。
從那天起,三島太郎才知道,原來在遙遠的美洲已經有一個無比強大的黃種人的國度誕生了。
他從一開始,便不斷地與米國人戰斗。
就是那個以黑船事件逼迫幕府開海的米利堅,那個在倭人的記憶中無比強大的米利堅,卻被明皇屢次擊敗,甚至割地求和。
在那里,黃種人可以高昂著頭顱走在馬路上,而白人卻淪為社畜,需要用更多的勞動來獲得黃種人的施舍。
真的有那樣的國度嗎?
三島并不確定。
于是他又想方設法從黑市訂閱了一種叫做《大明時報》的報紙。
在這些圖文并茂的報紙上,他了解到更多,也學習到了更多。
這個世界原來有這么大,原來日本是這么小!
無論是幕府還是天皇,他們的格局終究還是太小了!
所以,三島最終選擇加入迎接明尊的事業中去。
他在幾次刺殺洋人和幕府官員的行動中嶄露頭角,漸漸成為組織倚賴的干部。
當長州藩打出尊明攘夷的旗幟后,他和志士們一起積極行動,為奇兵隊提供情報、籌措物資,為他們攻入廣島城立下了汗馬功勞。
甚至,當法國參戰,局勢逆轉,長州軍退回山口和下關之后,三島依然不屈不撓地帶領赤龍會的成員們進行各種破壞活動。
最終,在一次焚燒法軍物資的行動中,由于叛徒的出賣,他落入了圈套被俘。
而如今,他的身邊又出了一個叛徒!
“我受不了啦!”
忽然,一個滿身是血的浪人嗚嗚大喊起來,“大名閣下,我知道錯了,我可以揭發,我可以揭發赤龍會在安藝國的堂口和干部!”
“哦?”
淺野慶熾來了精神。
他跳下椅子,親自拿起一瓢清水,放在那個浪人的嘴邊:“喲西,只要你的情報有用,你就能獲得赦免,甚至還有嘉獎!”
“哈衣,哈衣!”
浪人連忙伸長脖子,咕嚕咕嚕地去喝清水。
“近藤前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你這個貪生怕死的鼠輩,給洋人做狗的懦夫!我看錯你了!”
“你這個叛徒,等明尊來到扶桑,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閉嘴!”
淺野慶熾一揮手,武士們上前對著咒罵的親明份子一頓皮鞭和巴掌。
“混蛋!”
三島太郎咬著后槽牙,雙目含血,怒視著正在向淺野慶熾透露情報的上司近藤。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尊明事業的領路人,最敬愛的老師和前輩,居然會在最后的關頭貪生變節!
以他的地位,將會一舉給廣島赤龍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