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親愛的亞歷山大,阿爾弗雷德他們還沒有來嗎?”
托普卡帕宮,原本屬于蘇丹的豪華書房中,瑪利亞皇后有些心神不寧地向丈夫問道。
獨女婚禮的時間是8月15日,如今已是迫在眉睫,但英國人的船隊或者車隊依然沒有抵達君士坦丁堡,甚至就連上路的消息也沒有收到。
這讓瑪利亞皇后覺得,愚蠢傲慢的英國人會不會單方面攪黃了這場婚約。
雖然對于女兒嫁入英國王室并不滿意,但如果被英國人單方面毀約的話,作為歐陸頂尖貴族的面子就沒地方放了。
世人常說東方人愛面子,但實際上這根本是胡說八道。
西方貴族對于臉面的看重絲毫不亞于東方人。
只不過,西方那些牲口一般的泥腿子從來沒有過尊嚴,自然也不注重臉面,而他們的數量又占據人口的絕大多數,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錯覺罷了。
之前維多利亞死活不肯讓步,讓自己女兒的地位排名位列她一眾女兒和威爾士親王妃之后,已經讓瑪利亞皇后極其不滿了,如今英國人遲遲沒有露面,更是讓她非常憤怒。
不過對于亞歷山大二世來說,接下來最重要的當然是自己東羅馬皇帝登基的大典,女兒婚禮什么的,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得往后稍稍。
所以他搖了搖頭,安慰妻子道:
“不用太擔心,你難道不知道,如今我們和英國人是牢不可破的朋友嗎?他們不可能故意破壞瑪利亞的婚禮的。
阿爾弗雷德畢竟是英國皇家海軍的中校,如今明國人在印度洋和大西洋上都步步緊逼,他也是非常忙碌的。”
瑪利亞皇后并沒有被輕易糊弄過去,她皺眉道:“我早就聽說阿爾弗雷德喜歡航海,甚至在幾年前完成了一次環球航行,這樣不著家的男人真的能給瑪利亞帶來幸福嗎?”
“好了好了,你不要說出這種幼稚話了,你也清楚,身為羅馬皇帝的女兒,瑪利亞的婚姻并沒有幸福不幸福一說,我們唯一要考慮的是值不值得。”
亞歷山大二世捏了捏眉心,道,“阿爾弗雷德不僅僅是英國王位的第二繼承人,還是希臘王國的第一王位繼承人……
雖然維多利亞一直很反對阿爾弗雷德繼承希臘王位,而是希望按照她已故丈夫的遺愿,由次子繼承薩克森科堡薩爾費爾德公國這塊祖地,不過嘛……”
亞歷山大二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但是他眼睛里面炙熱的光芒怎么都掩飾不下去。
瑪利亞皇后這才明白,為什么丈夫一改以前的態度,如此積極要把女兒嫁給英國人。
原來他圖謀的是希臘!
確實,沒有希臘的東羅馬不是完整的東羅馬,沒有雅典的拜占庭不是真正的拜占庭。
在獲得君士坦丁堡之后,很難不讓人將目光投向雅典和伯羅奔尼撒。
希臘王國實際上并不能算是一個合法的王國。
至少在奧斯曼人看來,希臘王國不過是叛逆,不過是北傀而已。
1460,奧斯曼帝國吞并希臘與巴爾干半島。
他們用阿爾巴尼亞官僚來管理希臘,又用希臘官僚來管理羅馬尼亞和斯拉夫人,維持了想當長一段時間的統治。
直到1832年的倫敦會議之中,英、法、俄三國逼迫奧斯曼承認希臘獨立,并指派統治巴伐利亞維特爾斯巴赫王朝、年僅十七歲的奧托王子為希臘的第一位君主。
而英國王室的根基薩克森科堡薩爾費爾德公國與巴伐利亞維特爾斯巴赫王朝有著復雜的姻親關系。
可以說,希臘差不多就是英國人的傀儡。
英國人甚至還把愛奧尼亞群島割讓給了希臘。
這也是貪婪的英國人極少數主動送出土地的行為,足可見希臘王國其北傀性質之純正。
奧斯曼受到俄羅斯帝國巨大的壓力,在克里米亞戰爭中仰仗英國人,故而對此敢怒不敢言。
但隨著三皇同盟與三國協約兩大陣營的誕生,奧斯曼人也打起了收復希臘的算盤。
只不過奧斯曼人收復一個埃及就已經千難萬難了,實在沒有本事收復希臘,所以如今的希臘不但廣泛受到歐陸國家的承認,并且版圖面積還趁機大為擴張。
這一切不僅僅有英國人的私相授受,其實也有俄國人的推波助瀾。
希臘王室雖然是來自巴伐利亞的新教徒,但本身民眾以東正教為主,向來與俄羅斯帝國關系友善。
亞歷山大二世也不止一次怒斥奧斯曼蘇丹,要求保證東正教小兄弟的獨立。
但此一時彼一時也。
如今亞歷山大二世已經入駐君堡,變成了曾經怒斥的對象。
他甚至已經開始研究起希臘獨立法理不足,理應屬于奧斯曼的一部分由他自己一并繼承的邏輯了。
只不過,這么做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還容易遭到當地人的抵抗。
在領土跟著統治者走的歐洲,如果能夠通過聯姻的方式兵不血刃地搞到希臘,那實在是太美妙了。
當然,這里面還有許多問題。
比如說,必須要確保阿爾弗雷德死在自己女兒前面,且他們沒有后代……
只有這樣,自己的女兒才能成為希臘王國王位的第一繼承人。
老實講,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非常渺茫。
但,有希望總是好的嘛!
一連好幾天,俄羅斯方面依然沒有得到英國使團抵達的消息,這讓亞歷山大二世也忍不住焦急了起來。
他召見了英國大使,詢問具體情況。
英國大使頗為神秘地保證:“大英帝國阿爾弗雷德王子及祝賀沙皇陛下加冕的訪問團一定會及時抵達,并且帶來大大的驚喜,請您不要擔憂。”
有了這樣的保證,亞歷山大二世也只能按捺下驕躁的心情,把心思全都放在操辦慶典上面。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西元1875年8月15日這一天。
這一天,天氣也很作美。
伊斯坦布爾上空萬里無云,帶著些許腥味的海風給這座古老的城市帶來了一絲涼意。
塔克西姆廣場上高朋滿座。
來自世界各國的使節在俄國侍者們的安排下,按照各自與沙皇皇室親疏關系,以及國際地位依次落座。
坐在最高處,手持權杖的,是盛裝打扮的亞歷山大二世。
他今天沒有穿俄羅斯沙皇的傳統服飾,那種厚實的衣服在這個季節也根本穿不出來。
亞歷山大二世身著拜占庭風格濃郁的,輕薄的絲綢紫袍。
他臉上的胡須也不再是早些日子那種類似俾斯麥的斗牛犬胡須,而是東正教徒傳統的大胡子。
與亞歷山大二世幾乎平起平坐,只略微矮上那么一點點的,是一位身穿教袍,手拿十字架的神父。
他的服侍與標志性的大胡子,都說明了他的派別。
他是東正教斯拉夫人正教會,宗徒圣安德魯統緒的圣彼得堡及全俄羅斯的宗主教的約阿基姆大牧首。
一會將由這位大牧首為亞歷山大二世洗禮,完成東羅馬帝國重建最關鍵的儀式。
之后,也將由他主持俄國公主與英國王子的婚禮。
按照東正教信仰進行這場婚禮,也被許多俄國人視作外交上的又一大勝利。
然而,直到現在,英國人的使團區,依然只有英國大使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但他絲毫不慌,甚至還頗有風度地吃起了桌子上的奶油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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