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十九世紀的大英帝國外交官,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與謙卑的恭維與諂媚的笑容為伍的。
在阿禮國的前二十年外交生涯中,事實也正是如此。
無論是在丹麥大使館擔任文書、參贊,還是到非洲獲得外交生涯的第一桶金,阿禮國一路走來順風順水。
1848年,因為成功策劃蘇丹酋長國的內亂,年僅30歲的阿禮國迎來了人生最大的機遇。
他被唐寧街派往了遙遠的東方,那個傳說中無比富饒也無比愚昧的地方,成為了一名獨當一面的領事。
在擔任大英帝國駐上海領事期間,阿禮國逼迫貪婪又膽小的滿清上海道官員修訂條約,將英租界的面積擴大為2820畝。
但是緊接著,那些愚蠢的中國人居然暴動了。
一支名為小刀會的暴徒團體占領了上海縣。
阿禮國果斷地集資在洋涇浜沿岸建造了800多間建議房屋,高價賣給避難而來中國鄉紳,短短幾個月內,這些房屋的價格上漲了200多倍。
阿禮國和他的朋友們賺得盆滿缽滿。
同時,他們又組建了洋槍隊,幫助滿清政府鎮壓造反的中國人。
在上海的成功,讓阿禮國一飛沖天。
終于,他受到女王的冊封,被派往清帝國的首都北京,成為了遠東最有權勢的人——大英帝國駐清國大使。
沒有錯,在包括阿禮國自己在內的許多人都認為,在古老的亞洲東部,最有權勢的人不是年幼的同治皇帝,也不是那位垂簾聽政的慈禧太后,更不是什么洪天王,什么朝鮮國王,什么日本天皇,而是他阿禮國——代表維多利亞女王君臨東亞的男人!
在升任大使的前兩年,一切也是這樣運行著的。
但是很快,事情發生了變化。
一個個本該塵封在中國人和葡萄牙人的古老文獻中的短語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案前。
一開始,阿禮國覺得那些明分離主義者距離自己還很遙遠。
哪怕他們攻擊了日本,偷襲了法國人,但他們也并不敢向大英帝國庇護的島津家發動攻擊。
一切不過是這些黃皮猴子內部的紛爭罷了。
阿禮國認為,明分離主義者對于大英帝國來說,只是又一個可以利用來對于滿清政府實施政治訛詐的工具而已。
直到十年前的一天,他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有多么離譜。
阿禮國記得很清楚,那是1865年十月的秋天,是清國皇太后葉赫那拉氏的30歲生日。
那一天她也召集了全世界的使節前來參加聚會,一切彷如今日。
對于這個年紀輕輕便執掌帝國權柄的女人阿禮國很感興趣。
在她的生日宴會上,阿禮國打扮妥帖,并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支約克郡產的葡萄酒。
雖然不值什么錢,但這可是大英帝國本土產的酒,意義是無價的。
但是很快,阿禮國便發現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天真了。
那個到處都是衣不蔽體、骨瘦嶙峋的饑民的帝國,他們的貴族和官員卻格外有錢。
他們獻上的禮物一件比一件耀眼。
甚至,阿禮國還看到了比牛還大的夜明珠,以及……
一套價值連城的古羅馬酒器!
但這還不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阿禮國清楚的記得,在那場宴會上面,自己第一次見到了大明的飛艇。
那種巨大的漂浮物,如同傳說中的利維坦怪物,遨游在云端。
他們睥睨地看著大地,俯視眾生。
阿禮國雖然沒有上過天,但他依然能夠想象得出,在那些明國航空兵的眼中,自己一定渺小得像是一只螞蟻吧!
最終,在明人下流無恥的娃娃攻勢下,滿清皇太后的生日宴會變成了一場鬧劇。
而飛艇的形象也永遠印刻在了阿禮國的心里。
再后來,因為組織探險隊深入戈壁沙漠尋找可能存在的古羅馬寶藏并全軍覆滅,阿禮國遭受到了人生最大的滑鐵盧。
他被免去職務,召回到了倫敦。
不過正如中國的一句老話,禍福相依。
也正是因為這次召回,讓阿禮國躲過了一劫。
因為繼任他大使職務的家伙的名字……
叫做倫道夫·丘吉爾。
僥幸避免了被凌遲的命運,幸運女神再一次眷顧了阿禮國。
就在去年,大英帝國駐俄羅斯帝國大使因為酒精中毒而失去了工作能力,阿禮國獲得了丘吉爾首相的支持,得以前往圣彼得堡,成為新一任大英帝國駐俄羅斯帝國大使。
此刻,阿禮國站在塔克西姆廣場的高臺上接受萬眾矚目。
天空中巨大的皇家空軍飛艇是他最好的權杖。
這一刻,他仿佛比一旁的俄國沙皇更加耀眼,更像是今天的主角。
“明人的飛艇不行,大英帝國的飛艇行!”
“我們大英帝國真是太厲害啦!”
不僅僅是諸如西班牙、荷蘭、瑞典之類的小國官員,甚至就連俄國自己的官員都豎起大拇指,為大英帝國的強大唱起了贊歌。
全場唯一沒有大聲恭維的,也就只有自怨自艾的法國人了。
但,這又能改變什么呢?
哦,愚蠢的法蘭西人!
阿禮國正想著自己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這些有著莫名其妙優越感的巴黎官僚,忽然耳畔響起了更加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太了不起了,大使先生,沒想到新生的大英帝國皇家空軍居然如此強大,大英帝國真不愧為文明世界的守護者啊!”
“是啊,這么多飛艇,還有……那種飛行器叫什么?總之,有了如此強大的空中力量,我想普魯士人很快就要滾回黑森林里去抱母豬了!”
“等等?”
阿禮國愣了愣,“這么多飛艇?三架算很多嗎?”
“哈哈,大使先生,請您不要再清華宮,哦不,這是該死的明人的說法,我看了太多野蠻人的了,該死的,總之,請您不要再謙虛了,你們大英帝國的飛艇鋪天蓋地,你們的空中狼群令沙皇的哥薩克騎兵也失去了光芒!”
一名來自烏克蘭沃倫地區的公爵滔滔不絕地贊美著強大的英國朋友,絲毫沒有察覺到眼前的英國朋友和身后的俄國沙皇的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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