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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海面上彌漫著淡淡的霧氣。
一艘小船正不疾不徐地向著前方行駛著。
白發的女子跪坐在小船當中,閉著雙眼,似是在閉目養神,亦或是回憶往事。
船翁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有節奏地搖動著船尾的船櫓,笑呵呵地說道:“客人,快到了哦。”
女子并未答話,只是稍微抬起頭,看向前方。
隱約能透過霧氣看到遠方海平面上有一座島嶼的黑影。
吱嘎的搖動船櫓聲與浪花聲混在一起,還有船翁那嘮嘮叨叨的聲音:
“……別說在丹后,就是在深奏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座島。地圖上不曾繪出,連名字都沒有。總之啊,像這種無人島,在大海上可是數不勝數呢……”
“不是無人島。”
女子忽然開口說道,聲音清脆:
“那是大亂的英雄被流放的地方。”
“大亂的英雄?”
“嗯,二十年前奧州的首領飛驒鷹比等發起叛亂,就在其馬上得手之時被刺殺。刺殺者,便是被流放至此的英雄。”
女子像是在講故事般娓娓道來:
“其名為——鑢六枝。”
“好怪的名字啊。”船翁搖了搖頭:“什么‘天下’啊、‘大亂’啊、‘英雄’啊,這種事情跟我們平民百姓總是遙遠得很。”
“……說得也是呢。”女子不可置否地將目光重新放回到遠方海面上的那座島嶼之上。
本想與船翁說一說關于鑢六枝的故事,關于平定了大亂的家鳴將軍因為對鑢六枝的劍法感到恐懼,于是將他及其家人幽禁于這座無人島的故事。
但就如船翁所說,那些天下國家大亂之類的事情,普通人知道得多了反而徒增煩惱而已。
一時間,小船上不再有談話聲,只有濤聲以及船櫓搖動的吱嘎聲。
越是靠近,越是能清晰看到島嶼的樣子。
這是一座周長約四里的非常小的島嶼,島上叢林茂密,僅在岸邊有些許未被樹植覆蓋的沙灘。
聽從女子的建議,小船在沙灘處停靠。
上岸后,腳踩在還有些濕冷的沙子上,女子甩了甩極長的白色長發,握緊腰間挎著的華貴武士刀。武士刀對于她這樣柔弱的體質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重物了。
囑咐船翁看好小船不要讓海浪沖走了,隨后她深深吸了口氣,稍微辨別方向后便朝著島嶼中央的方向走去。
養尊處優之軀,何曾在如此雜亂的密林之中行走過?幾乎每前進幾步就會聽到細微的布帛撕扯聲。
一開始女子還會心疼地低頭看一眼,久而久之也就淡然了。啊不,或者說‘習慣’了更為恰當。
相較于頑強生長的樹枝樹杈,果然布帛是更為弱勢的一方吧?就好比自己即將面對的那個人,強弱對比一目了然。
不知在密林中穿行了多久,或許女子因為疲憊也懶得去計算時間和步數。總之,她走到了位于深山之中的一處涌泉旁。
直奔目的地?不,看女子的愁苦表情,分明就是單純的迷路而已。
她坐在涌泉旁的大石塊上,一邊錘著腿一邊輕聲地報怨道:“明明只是個小無人島,為什么感覺像是在爬山?嘖,倒不如說除了沙灘之外整座島都是山吧……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到底在哪里嘛!”
休息了一會,女子感覺雙腿的酸痛感不是那么強烈了,剛準備起身繼續前行,忽然聽到遠處樹林中傳來一陣踩踏樹葉發出的聲音。
有人過來了?
會是鑢六枝嗎?啊,蠢問題,能呆在這個無人島上的人類,也只有他了吧?
女子還沒來得及想好到底是先藏起來觀察情況還是擺明車馬跟對方交涉,來者已經十分迅速地出現在了涌泉的另一邊。
是個年輕男人。
身量高到離譜,差不多有六尺八寸(196cm),看那副赤著上身且下身被破布包纏的樣子活像個野人,但身子和臉卻很干凈,只不過垂至腰間的長發顯得亂糟糟的,背后背著一個異常大的、用于裝水的木桶。面龐稱得上‘英武’,雖然肌肉發達卻不會顯得身子過于巨大,手腳長度適中。總之,與現如今的日本男人相比仿佛不是同一個物種,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引起相當多關注的奇男子。
男子與女子對視,視線也簡單地掃過她的全身。
身高四尺八寸,體型纖細嬌小,長發的顏色是毫無瑕疵的白色,看不出具體年齡但應該挺年輕的。身上的華麗服裝‘十二單衣’帶金刺繡,打扮豪華絢爛。因為這副打扮實在不適合爬山,下擺處已經被刮得破破爛爛露出白皙的雙腿,即便如此她也給人一種瀟灑的感覺,身上的各種裝飾品也是一片亮閃閃的亮麗奢華,整體看的話,裝飾過多到只要是有普通審美觀的人都會感到有點害怕吧。
當然,只是對擁有正常審美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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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男子并不在其列。簡單打量過女子后,男子將注意力放到了女子左腰間佩戴的刀上。
哦,原來之前看到的腳印顯得左邊沉重,是因為這東西的緣故嗎?
“這里沒立著禁止入內的牌子,所以不管是外來的還是什么都可以進入這座島上,不過……”
男子毫不躊躇地對女子說道:
“進入這座島后,有一件事是不被允許的——嚴禁將刀具帶入島內。”
女子長著一副吊眼角,絲毫不掩飾自己那高傲的氣勢。她先是凝視著男子,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腰:
谷
她低了一下頭:“由于我事先并不了解,還請原諒。”
“啊,這也不是我訂下的規矩,是我爹訂的。”男子撓了撓頭,視線依然盯著女子腰間的刀。
原來如此,那就是刀啊,看起來確實挺重的。
“那個,你是怎么來到這座島上的?”
“當然是坐船。”
“你來干什么?”
男子仿佛是在遵循著長輩告知過的流程在對女子進行按部就班的詢問,腦袋里根本沒有等待對方答復的打算,而是在琢磨著‘接下來該問什么’、‘是不是應該一開始就問她的名字’之類的事。
女子聽到男子的詢問,回答道:“我聽說虛刀流第六代當家,鑢六枝先生在這座島上,您知道些什么嗎?”
“哦,第六代的話已經死了,就在一年前。”男子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女子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隨即立刻振作起來:“是嗎?我也想到過會有這種事情,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這么說來,您是——”
男子表情淡然:“現在我是當家,虛刀流第七代當家,鑢七花。”
“抱歉,是我愚問了。原本這座島上只住著六枝先生和他的家人們,那么您就是——”
“是的,不肖兒子。”
“原來如此。真是一副好身材,長相也看得過去,算是達到及格分了吧。”
“及格分?什么?”
“抱歉,是我自言自語。雖然事情有點出入,但我要找的是虛刀流當家。因此,原本打算找六枝先生辦的事,現在要交給你了,七花。”
女子整了整衣衫,鄭重地說道:
“自我介紹有些遲了,我名叫咎兒,是一名奇策師。”
七花歪了歪頭:“咎兒?”
好怪的名字,好怪的職業。
還未等七花多問,只見對面的咎兒已經拔出腰間長刀。
“首先就讓我來測試你的虛刀流吧。傳說中不使用刀劍的劍客,號稱站在所有劍士最頂點的奇異流派。”
咎兒手中刀刃長四尺刀彎不足一寸,細太刀,細膩刃紋,刀身有虎:
“這是富岳三十六刀匠之一的壬生傘磨的初期作品,看招……哎呀媽呀!”
剛擺開架勢往前沖了兩步,她就因為腳下被石塊絆倒,直接腦袋著地,連同手中的名刀也飛到一旁。
看著因為腦袋磕到石塊上暈過去的咎兒,剛要展開怒濤般連擊的七花歪了歪頭,嘆了口氣:
“真麻煩啊。”
在島嶼中央的空地上,有一棟挖地式小屋。
“……所以,就是這樣。”
額前尚有一塊淤青的咎兒跪坐在玄關,手里捧著一個泥塑的杯子。
七花坐在稍遠處,但此時談話的對象并非是他,而是另一人。
鑢七實。
滿頭長發垂至腰間,作為七花的姐姐她與其弟屬于完全不同的類型,可以讓清秀這個詞直接成型的女子。無論膚色也好、此時的坐姿也罷,都給人一種精致瓷器的印象。雖秀麗光滑,卻脆弱易碎。身高也就1米4左右,整個人從里向外透著‘冰冷’。
雖然七花是虛刀流的當家,但七實才是現在鑢家的家主,談話詢問自然也交由她來處理。
剛才已經寒暄過了,咎兒也從簡單的談話中知曉了一件事——眼前這個如瓷器般易碎的美麗女子可不像她弟弟那樣好對付。
“也就是說,您是為了虛刀流而來。”鑢七實為咎兒續了一杯白開水,島上沒有茶葉,這是鑢家唯一能做到的禮數了。
“是這樣的。”
咎兒先是道了謝,然后想了想開口說道:
“本來想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套話,但有人建議我與劍客之間交流不要拐彎抹角,看您與七花都是率直之人,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
“真麻煩,盡量說得容易懂一些啊。”七花在一旁說道,隨即在姐姐的目視下重新低下腦袋表露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還真是姐弟之間簡單直接的強弱地位,咎兒看在眼里,攏了攏耳邊的白色發絲然后說道:
“你知道名叫四季崎記紀的刀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