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托麗娜的性子似乎有點反應慢，對于海瑟的話總是稍稍慢半拍才會反應過來。
她一向平靜安寧有如美夢沉醉的好聽聲音頭一次變得結結巴巴：
“甄、甄選者大人，您在說什么啊……請您不要戲弄我了……”
她現在已經被米凱拉拋棄，連一具正經肉身都沒有只能寄生于睡蓮之上，沒有血肉與法力供給的她已是茍延殘喘，隨時有可能死去。
這樣一朵殘花連活下去都做不到，哪里有資格去與那諸多強大半神競爭神的尊位？
這位甄選者大人倒確實如米凱拉所言，是個喜好戲謔敵人為樂的古怪性格。
海瑟嘿嘿一笑，繞著托麗娜睡蓮走來走去，仔細打量著這朵美人花：
“為什么會覺得我在戲弄你？面對漂亮姑娘的時候我總是會很認真。
我在這片交界地找了一圈，符合資質的王已經被我尋到，并且她已經成長到足以成為我所期待的艾爾登之王的樣子。
輔佐王的丞相和將軍，我也分別找到了合適人選。
唯有與王的職責同樣重要的神，我一直沒有找到好的選擇。
直到現在，我看見了你。”
他抬手想要撥弄一下托麗娜睡蓮的花瓣，但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做出這種很可能會被判定成騷擾行為的舉動，免得回頭挨七實罵，
“交界地所謂的神，最重要的就是祂的律法。
恰巧，我有一種很特別的能力，那就是‘未來視’。
基本上有能耐成神的候選者都被我或多或少地看了下祂們的未來。
女武神瑪蓮妮亞的腐敗律法實在無聊透頂，滿世界都是腐爛的膿水和蠕動血肉，還有漫天蚊蟲。我討厭那種臭味撲鼻的未來。
而且瑪蓮妮亞也完全否決了自己成神的野望，她只想成為米凱拉的聽話好妹妹以及米凱拉最忠誠最好用的鋒刃。
月之公主菈妮的星星律法倒是有點意思，讓所有外神與神及其祂們的律法徹底遠離交界地，前往無盡的星辰宇宙深處去。
想的挺好，從根本上杜絕所有律法出現的可能性。
但那樣的未來需要一位具有極端強大武力的王來壓制眾生，我可不想讓我家乖女兒去給別人當沒腦子的打手。
至于米凱拉，我曾經通過他遺棄的手臂進行了回溯，得以瞥見一眼他的未來。
他的律法可以理解為豐饒，也能用純凈來形容。但我通過未來視發現米小鬼真正想要的，是溫柔的律法。
可惜，這種律法是必然不可能實現的。”
“您是說……米凱拉未來會失敗？”
“豈止是失敗，他的溫柔律法可跟‘成功’沾不上一點邊。
因為他所謂的‘世間萬物純凈如初、包容一切、沒有任何紛爭的溫柔世界’完全建立在他的魅惑能力上。
將世間萬物完全魅惑，處于他的控制之下……這種可笑的律法甚至還不如他老媽瑪麗卡的黃金律法呢。
魅惑的時代帶來的是全民孱弱、毫無反抗之力的時代，因為米凱拉自詡溫柔不允許任何紛爭出現，再也沒有武斗和魔法，也沒有強者誕生。
然后，來自宇宙的外神們就將目光投向了毫無反抗之力的交界地，并迫不及待地紛紛投下他們的使者甚至親自降臨。
交界地將迎來真正的滅頂之災，而到那時，米凱拉可沒有足夠強大的武力軍團來對抗外神們的入侵。
換句話說，這小子完全被自己的夢想和律法束縛住了，就像一個被自己親手鎖住的囚徒。”
聽完海瑟的分析，托麗娜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
“果然……我一直在勸說米凱拉……對他來說，神祇就是囚籠。
被囚禁的神救不了任何人。
甄選者大人……您的話進一步堅定了我的想法……請您讓米凱拉解脫吧。”
“哪怕殺了他，你也會死？”海瑟側了側頭。
“是的……哪怕殺了他，我也會死。
我……我曾一直愛著米凱拉，希望他能夠幸福。
但是他天生的缺陷讓他沒辦法像大人一樣思考、行動，他的想法永遠具有孩童的天真。
有時，這是好事……但更多的時候，對他而言這是一件壞事。
當他堅定信念，一件一件地拋棄掉自己的肉身時，我發現米凱拉逐漸變得陌生。
直到我也被他棄置在這片無人能找到的荒谷深處，我的米凱拉已經徹底變了。
他拋卻了人性這對他而言屬于繁文縟節的事物，他的內心變得只為他的律法而存在。
這是何等悲哀的未來。
現在的我討厭他，但依舊希望他能夠得到解脫……”
托麗娜睡蓮的花瓣輕輕搖曳著，訴說著少女心中的悲傷，
“啊……我能感覺到，很快了……我將會死去。
能在死前遇見您……是我的幸運。
謝謝您，甄選者大人，謝謝您愿意聽我講完這一切。”
托麗娜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她的生命力終究要走到盡頭了。
但海瑟臉上卻沒有任何傷春悲秋的樣子，反倒嗤笑出聲：“好一個文青少女，跟我家耿直憨厚的米寶是絕配啊。我愈發中意你了，托麗娜小姐。”
說著，他抬起手：
“放心吧，你還年輕，沒有到死掉的時候呢。”
一道又一道光芒的十字架從海瑟掌心浮現，共計十三個金色十字光斑環繞海瑟緩慢飛行。
“那、那是……”托麗娜用僅存的力量看向那些十字架，隨即驚訝地輕呼出聲。
“沒錯，米小鬼拋棄掉的肉身全都被我的好大侄給撿回來了。
加上他扔在鮮血王朝神廟的那只手臂，一共十三份身軀全都被我收放在星海方舟當中。
既然你跟米凱拉是同一人，那這些軀體也算是你的肉體。
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海瑟搖晃了一下手指，這些十字光斑紛紛落下，圍繞著那株巨大的托麗娜睡蓮插了一圈。
周圍景色已經從海瑟的夢境世界轉變回到現實世界的幽暗谷底。
淡紫色的霧氣被驅散，十三枚金色十字架閃耀著光彩。
“接下來會有點疼，還會有點癢，忍耐一下吧。”
海瑟伸出手遙遙探向托麗娜睡蓮，五指虛握成爪，
“不過請放心，我會盡量把你捏漂亮一點。”
下一刻，隨著托麗娜的驚呼聲，整個幽谷瞬間被金色的光焰映亮。
請：m.bada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