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位靈臺境修士,竟然被氣到吐血。
雖不算絕無僅有,卻也十分罕見了。
雷陽秋死死地盯著王守哲的背影,想不顧一切的發飆,卻又畏懼不敢。只因那小子,竟然死死地捏住了他的七寸軟肋。
罷了罷了,暫且先忍耐他王守哲。
他怒極,卻又無法對王氏發泄,只得將目光狠狠地盯向劉趙兩氏。
而劉趙兩氏,同樣對雷陽秋意見極大,畢竟兩個族人等同于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中。更重要的是,他雷陽秋為求自保,逼死他們族人后。
竟然最終被打臉至此,還得腆著臉去求著人家王氏。
場面,一片寂靜。
王氏諸人,也都以復雜的目光看著王守哲。他們也無法預料到,今天這一系列的事情,最終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劉氏,趙氏,以及天人世家的鎮守使雷陽秋,哪一個是好惹的?卻都在王守哲的反手之間,一一被鎮壓。
便是連漭老祖,都決計不敢小瞧王守哲了,他忍不住求問道:“守哲,接下來的事情如何處置?”
此言一出,劉趙兩氏和雷陽秋,都是看向了王守哲,誰知道他接下來還有沒有什么后手?
這一個接著一個的坑,已經把人腿都跳折了。
“能怎么處置?”王守哲笑著說,“自然是各回各家咯,莫非漭老祖準備留他們吃飯?”心情不錯下,開起了玩笑。
其實,若按照王守哲的性子,當真是恨不得將劉趙兩氏,以及雷陽秋都徹底留下。
但事實上此事絕無可能。
漭老祖很能打,但終究不是真正的王氏老祖。他能幫襯到王氏如此地步,王守哲已經感激萬分了。若讓他跟著一起拼命他也開不了那口。
更何況大乾終究有大乾的律法。
王守哲的頭還沒硬到,可以肆無忌憚去硬頂大乾律法的地步。私下是私下的勾當明面自然是明面上的事情。
今天能將雷陽秋鎮壓也是王守哲借用了大乾律法的力量而已。
劉趙兩氏的族人家將,一聽此言頓即不知為何,都莫名松了一口氣。撤吧雖然損兵折將顏面掃地,但終究還得回家不是?
可還沒等他們回頭走人。
王守哲卻皺眉叫道:“等等。”
劉趙兩氏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一顫,不會又有一個天坑砸下來了吧?這王守哲每次叫等等或是且慢時都決計不會發生好事。
“第一,趙進達與劉勝澤雖然已死,但是對幸存者的賠償免不了。”王守哲臉色嚴肅道。
雷陽秋頓即眼睛一亮,感覺有了表現機會,上前說道:“王族長此言甚是有理此事由本鎮守使來督辦,總賠償金按照五百不,一千乾金來。”
雷陽秋的壓力很大以他現在的情況,若是王守哲真的鐵定主意要搞他恐怕不死也得脫掉半層皮家族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也許事后雷氏家族會對王守哲進行懲戒性反擊,但終究已經沒他雷陽秋的事情了,那時候的他已經涼了。
一聽到一千乾金的賠償,劉趙兩氏的族長臉都黑了,這等于是各自家族一年白干了。但是他們自己也不想想,你都滅人家幾戶人家了?
王守哲對此不置可否,又道:“劉趙兩氏此番前鬧事,砸壞了我們廣場上許多青石磚……”
“王族長此言同樣甚是有理。”雷陽秋又是開始狗腿地討好起來,“我看這起碼打碎了數百塊青石磚,便按照五百塊計算,每塊按照一個乾金計算,便是五百乾金。此債,我來負責討要,給錢,現在就給錢。”
五百乾金!
劉趙兩氏都快瘋了,你雷陽秋想討好王氏,保住鎮守使的位置,也不用拿他們這般開刀吧?一乾金一塊青石磚,怎么不去搶?
便是連王守哲,都覺得這雷陽秋有點訛詐過份了。
“諸位這是什么眼神?”雷陽秋一臉認真地說道,“這些青石磚,都是當年王氏宙軒老祖留下的財富,這是一百多年的歷史文物了。它們見證了咱們平安鎮從蠻荒之地,逐漸變遷成如今這番盛況。如此具有歷史底蘊之物,一乾金一塊青石磚,我都覺得便宜了他們。”
“呃……”
王守哲被他的言論驚呆了,這偌大的廣場,少說也有十幾萬塊青石磚吧?一乾金一塊,這青石廣場將是王氏最具底蘊的族產。
好吧,看在錢的份上,王守哲決定暫且放那雷陽秋一馬。
畢竟看著他與劉趙兩氏逐漸決裂化,也是件挺有趣的事情。至于后續,屆時看他的表現吧。
雷陽秋雖然已經不要臉了,但終究是平安鎮的鎮守使。在他“脅迫”下,趙氏劉氏不得不先湊出了五百乾金,賠償給了王守哲。
“王族長,您看我這事……”雷陽秋奉上賠償金,小心翼翼地說道。
王守哲略一思索,便臉色認真地拱了拱手說:“那些死者家屬的安置以及賠償,算是慰藉他們在天之靈吧。就有勞雷鎮守使了。若辦好此事,未必不是一件功勞。”
他翻過那幾個案子的卷宗,雖然被稱之為滅門慘案,但殺掉的都是成年男丁,留下了一堆婦孺與孩童。倒不是因為行兇者心善,而是特地留下一群凄慘的孤兒寡母,有種殺雞儆猴的警告意味。
雷陽秋一愣,心中倒是對王守哲真正刮目相看了起來。看他樣子,是還真是很掛念那些婦孺孩童。
先不說他是真是假,哪怕是假的,他能時時刻刻表演成這般模樣,在旁人眼里也是真的了。
只要這王守哲不中途隕落,王氏在他手中多半要崛起。
當即,雷陽秋正色地拱手說:“即是王族長拜托,那我定當竭盡全力安撫那些幸存的老弱婦孺。”
頓了一下,他低聲道,“王族長,接下來你得小心趙伯鈞與劉知德,那兩個老東西骨子里都鬼的很,明面上不敢動手,私底下誰也說不好。”
下意識的,雷陽秋賣了個好。
“咦?”王守哲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鎮守使大人,今日我如此對付你,你竟不記恨我?還是準備假意令我放松警惕,隨時報復。”
時至此時,王守哲倒也看出一些規律來了。
這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世家中,一些靈臺境的修士,似乎氣度都不怎么樣。
就拿劉氏趙氏來說,那兩個老祖雖然和王氏敵對,王守哲也是恨不得立即斬殺他們。但是不得不承認,那兩個老祖終究還是有些家族定海神針的氣度。
之前認識的百島衛天人世家的鐘執事鐘興旺,以及這位雷陽秋,都似乎沒有老祖級人物,骨子里那股百折不撓的堅韌和傲氣。
仔細想想,如此倒也是再正常不過。
小世家的靈臺境修士,那是一族之根基所在,肩負著全族人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點馬虎,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讓家族面臨滅頂之災。
久而久之,這類靈臺境修士,自然會逐漸形成內心強大而舍我其誰的氣度。
但是天人世家中的那些靈臺境修士,根本無需承擔起家族生死存亡的重擔,他們更多關注的是自身的成就,或是在家族中的地位與利益。
而他們的成長環境中,也是時時刻刻要去仰望家族中的天人老祖。須得內斂著個性,如此自然養不出為尊一方的格局和氣度。
閑話暫且不提。
聽得王守哲的質問,雷陽秋當即臉色一正,肅然道:“老實說,之前那事不恨就是胡說。但是王氏與我雷氏,本就沒有什么仇恨。我若因為此事,與王族長結仇,家族未必會支持。”
沒有仇恨嗎?
王守哲的眼睛微微瞇起,莫非,是之前的推斷是錯誤的?亦或是,這個雷陽秋不知情?
當即,他也不答話,繼續聽雷陽秋說。
“其次,我雷陽秋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那些幕后指使散修,殺平民之事真的與我無關。”雷陽秋說道,“我堂堂天人家族出來的鎮守使,未來有大好前途,怎么可能參與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劉氏與趙氏,也不可能會帶我參與啊?”
王守哲面無表情,思索著雷陽秋的話。
“我們雷氏延綿了近千年,自然也有我們族規的。”雷陽秋見王守哲似乎有些松動,急忙又補充道,“當然,我在此鎮守的過程中,也有替家族拉攏劉氏趙氏的意圖,但這只是家族擴增在平安鎮的影響力,這是家族戰略目的。”
“而且我也承認,我私下是拿了劉氏趙氏的孝敬好處。但我可以用家族名義對天發誓,并無參與那等惡行。”雷陽秋急忙分辨道。
王守哲略作沉吟,倒是信了他幾分,只是依舊冷笑說:“但是你的縱容與睜一眼閉一眼,令劉趙兩氏愈發猖狂。”
“這一點沒有錯。”雷陽秋很光棍地承認道,“但是我不承認我知曉此事。說實話,今天剛看到罪證時,我也有些吃驚。只是一來王族長你把我架到火上烤,擺明了利用我來借刀殺人。二來,拉攏劉趙兩氏乃是我雷氏的戰略方向。當即,就起了包庇和與王族長對抗之心。”
“當然,在我本心中,也不認為死一些平民是什么大事……”雷陽秋小心翼翼地說著,驀地察言觀色看著王守哲不悅,當即補充道,“此點經過王族長當頭棒喝,我已經明白了自己觀念上的錯誤。”
“今日王族長的叱呵,雖然令我羞惱成怒不已,恨不得殺了你。但是定神后想想,未必沒有道理。”雷陽秋認真地說道,“若我真的能做到像王族長說的如此這般,說不定能做出一番成績來。屆時家中老祖,也會對我另眼相看。”
“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雷陽秋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雷氏目的是想要在平安鎮有影響力,但不一定非得在劉氏趙氏這兩根繩子上吊死,我們拉攏王氏也一樣啊。經過今天,我已確信,以趙伯鈞和劉知德的能耐,恐怕不是王族長的對手。”
為了說服王守哲放他一馬,雷陽秋也是夠拼了。
“與雷氏結盟么?”王守哲皺眉微微思索。
雷陽秋剛想說一句,這個不叫結盟,叫做投靠。但是話到嘴邊,他機靈地咽了回去。他已經看出來了,這王守哲恐怕不是那種甘居于人下之輩。
“此事先放放。”王守哲沉吟一番后說道,“雷鎮守使大人,你也別以為已高枕無憂了。我會派人對你進行一番調查,若真如你所說,你只是糊涂而無大惡,今日之事就此揭過。”
“倘若你犯過不可饒恕的罪行,我雖無權審判你,卻建議你最好立即收拾包袱掛印離去。”
王守哲的目光緊盯著雷陽秋。
雷陽秋竟然被他盯得一激靈,心頭直發虛,急忙說道:“小惡自然有,貪污受賄也有,但是大罪真不敢啊,這些日后我會自行彌補。”
“行了,你自己說了可不算。先去把遺孤的善后事宜做完。”王守哲揮了揮手,略有些不耐煩,“莫非鎮守使大人,還等著王氏留飯呢?”
“豈敢豈敢,王族長,我這就告辭。”雷陽秋臉色一緊,立即老老實實地退去。
直到走出好大一截后,雷陽秋才真正松了一口氣,好像過關了。
此時的他,后背已經濕漉漉一片了,王守哲那小,不,王族長,太可怕了。那種風淡云輕間,僅憑言語,便輕松將他玩弄股掌之間,操控他生死的能力,讓他感覺根本無力應對。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和不對勁的地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此時此刻,他竟然真覺得,自己對王守哲頗為敬畏的同時,心中充滿了被放過一馬的感激涕零。
同時又對把他坑慘了得劉趙兩氏恨之入骨。
王守哲看著雷陽秋離去的背影,也是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雷陽秋這種狀態叫什么來著?以前在某上看過。
唔,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大差不差,比較類似。
都是生死被人徹底掌控后無力抵抗,受到點恩惠后,反而對掌控者感激涕零,甚至心生膜拜與盲從心理。
呵呵~這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