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息之后,皇甫錦環笑盈盈的主動走上前來:“想必閣下,便是平安王氏族長王守哲吧?果然如傳聞中一樣,乃是當世俊杰。”
王守哲也是滿臉堆笑地拱手道:“守哲見過皇甫前輩。前輩謬贊,謬贊了。守哲還年輕,有機會得多向前輩學習學習。”
兩位家主彼此扶著手,各自笑著恭維對方,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其余家族也都紛紛迎了上來,與皇甫錦環寒暄著。大家彼此都是笑臉盈盈,氣氛是如此的和諧。
不多會兒,天人雷氏家主也是駕臨到了會場,自然又是一番熱絡。
兩大天人世家共處一城,彼此之間也無聯姻,若要說關系真的有多么和睦,自然是誰都不信。
但是玄武世家便是如此,若無撕破臉皮的情況,在正式場合下,都會維系表面的面子。
如此,兩個七品天人世家,八個八品世家,已然是齊聚一堂。這在整個長寧衛的歷史之中都并不多見。
略待片刻后。
外面又有府將喊道:“城守大人駕到。”
話音落下,所有家主都停下了話頭,目光嚴肅而帶著敬意的看向了正門。
只見那朱漆大門外,一位穿著黑色甲胄的中年男子正在數位副將的簇擁下跨過門檻,大步朝他們走來。
他長著一張典型的武將臉,面目周正,留著幾縷短短的絡腮胡,行走時脊背挺得筆直,步履穩健,有龍虎之姿,一身的氣度就如那下山的猛虎,出欄的兇獸,渾身上下都透著股蕭殺之氣。
那是身經百戰的戰場殺將才擁有的兇威,哪怕他根本沒有刻意釋放威勢,依舊讓人望而生畏。
隨著他進門,整個正廳之中都安靜了下來。
這,便是長寧衛三位天人之一——夏侯弘德。
他并非是某個地方豪強家族出身,而是出生于軍武世家,隸屬于大乾軍武體系,走的發展路線和王守哲等這種地方豪強完全不同。
隨著他目光掃視眾人,所有家主都微微低下了頭,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敬畏之色。
他不但是天人境強者,更是代表著大乾國國威,鎮守著整個長寧衛。
從名義上來說,此人才是長寧衛第一人。
不過,和地方豪強不一樣,為了避免鎮守者將一地一城當做自己地盤經營發展,久而久之尾大不掉,軍武體系出身的城守大人都是有任期的。
像這種衛城,通常都是二十至三十年一任。
夏侯弘德在任十幾年,處事公正,為人正派,在長寧衛已經積累了不少聲望,眾家主對他也很是服氣。
閑話暫且不提。
夏侯弘德施展完威壓之后,就轉而換上了一副豪爽的笑臉,親切而關懷地慰問起了每一個家主。
在輪到王守哲時,他眸光一頓,眼神中似有些異樣,笑容也較之別人要更加親切幾分:“守哲家主,這些年將平安鎮發展的極為迅速,不少平民都想遷徙過去。若有機會,我定去平安鎮學習學習,還要請守哲家主勿要吝嗇治理經驗。”
“城守大人謬贊了。”王守哲恭敬的笑道,“大人能蒞臨平安鎮乃是我們的福氣,屆時還請大人多多指點,平安鎮的發展必定能更上一層樓。”
兩人又是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場面話。但是王守哲卻能感受到,夏侯弘德隱隱有示好拉攏之意。
顯然,這一位經常不出現的城守大人,也是耳聰目明,有著自己的情報渠道。學宮中發生的事情,恐怕他已多少有了些耳聞。
隨后,城守大人又開始對其他家族,各自是一番關懷,展現著他八面玲瓏的親和力。
幾乎是與此同時。
百島衛海港碼頭。
這座碼頭的歷史幾乎和百島衛一樣長,碼頭入口的牌樓上有些地方的朱漆已經剝落,匾額上的題字也已經隱約有些褪色,就連港口碼頭上的青石磚都已經有了斑駁的痕跡。
然而,時至今日,它依舊繁華如昔。
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車流不斷從牌樓下穿過,整個港口中都充斥著商戶的叫賣聲,買主討價還價的聲音,以及裝船勞工的吆喝聲,喧囂而繁華。
高大的海船停泊在深水港中,滿載著一船又一船的貨物,以及從大海中打撈捕獵回來的海產品。時不時有臭魚爛蝦被人從海船上挑揀出來,丟回海里。
在刺目的陽光灼烤下,在濕潤的海風吹拂下,整個碼頭上都浮動著一股潮濕腥咸的氣息。
這是屬于大海的味道。
碼頭的東南角,一艘大型海船正靜靜停泊在深水港碼頭上,船頭上插著一面醒目的旗幟,上面用防水顏料畫了個醒目的標志。
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一艘東港陳氏的大型商船。
王氏年輕一代的俊彥王宗昌,正在指揮著兩名家將和十多位家丁,將采購而來的一些珍貴藥材,以及一些海中的靈寶珍珠等運上船只。
“王虎兄,那一大箱子東西小心點。”王宗昌提醒一個正往船上搬箱子的家將,“那些都是海味零嘴,以及小魚干兒,一會兒都放在我客房吧,我怕船上那些老鼠偷吃。”
此番出差百島衛,他自然是自掏腰包買了些零嘴,準備回去后分給弟弟妹妹,以及一些年幼的長輩們一些,剩下的找機會托人送到紫府學宮去,給他姐姐王璃慈解解饞兒。
他姐姐王璃慈雖然是個吃貨,可終究還是有一番大姐頭風范,對年幼的弟弟妹妹們都非常好。
“二小少爺,您放心。”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家將王虎,笑道,“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打包得嚴嚴實實的,既不會受潮也不會被偷吃。而且我也會幫你看著小豹子,不讓他偷吃。”
這位王府乃是老家將王忠之子,從小就受到家族的培養,十六歲開始便在家族做事,如今已服役九年了,算是王氏的嫡系家將,在家族序列中地位不低。
因為家族中的資源逐漸增多,他的父親王忠也有補貼,年紀輕輕便已經是煉氣境六層,比起他的父親當年還強上不少。
甚至比當年的劉氏直脈優秀族人劉永州,都要厲害一些。
“哥。”十六七歲剛剛加入家將序列的王豹臉一黑,說道,“二小少爺已經勻給了我不少,我哪里會去偷吃?”
這小伙長得十分精神,乃是家將王忠次子。因為從小資質達到下品丙等,又適逢趕上家族序列之路開啟,從小得到了最優質的培養,如今已經是煉氣境五層,超越了他父親三十五歲時,未來的潛力不可限量。
王氏現在有錢了,對于這些嫡系家將培養也是不遺余力。
就在王氏眾人將貨品裝船登船之時。
一輛破舊的馬車到了碼頭上,從里面下來了幾位行腳商打扮的人。
他們一看就是老行腳商了,隨身攜帶的貨物不少,還得請碼頭上的苦力幫忙裝船。
其中一位年輕的行腳商,仿佛有些緊張,眼神略有些閃爍。
旁邊的禿頂行腳商拍了拍他肩膀,低聲道:“小鄭,穩住。這一次長老受傷,這么要緊的護送任務才落到我們頭上。但這可是肥差,只要成功完成任務,公子定了少不了我們的封賞。”
“李大哥。”年輕行腳商低聲道,“我聽說那件東西,好像可以……”
禿頂男聞言神色一緊,低聲斥道:“慎言!外面人多口雜,此事事關重大,千萬不能有任何差錯。”
隨后,他又低聲安撫道:“你放心,這次絕對不會有問題,一到東港便會有人來接咱們。”
他的眉宇間十分自信。
這條商路他走了太多次,方方面面都已經打通了。
說話間,他們的東西就已經全部裝上了船。
王宗昌也看到了這一群行腳商,卻并沒有對他們有太多關注。
東港陳氏的商船本就有搭載行腳商這項業務,而且收費還不低。碼頭上像這種行腳商團隊隨處可見,就像是過江之鯉,一茬又一茬。
過不得半天功夫,這艘航海商船便裝滿了貨物,揚帆起航往東港而去。
與此同時。
長寧衛東門正門口。
城衛軍一早就已經清了場,此刻的東門外除了手握長刀的士兵和一群世家家主,一個閑雜人等都沒有。
連綿的大雨讓城外的低洼處積蓄了不少的雨水,一不留神一腳踩上去,登時黃泥水四濺。
幸好在場的世家家主們都有玄氣護體,否則這會兒恐怕都已經一腳黃泥,什么風度都沒有了。
不過,此刻,那些世家家主的注意力也根本不在這樣的小事上。
他們這會兒正簇擁在城守夏侯弘德的身邊,巴巴地眺望著遠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人似的。
山陽公孫氏新族長公孫焱從小就是聽著王守哲的豐功偉績長大的,與王守哲極為親近。
他略微有些緊張,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王守哲身后,又忍不住好奇問道:“守哲表哥,我可是聽說了。學宮的親傳弟子都是天人境修士,而且個個非常年輕且前途遠大,遠遠不是我們這些地方上的家族可以比的。”
“也不是個個都是天人境修士,不過親傳弟子的潛力和未來前途的確很大。”王守哲解釋道,“但是他們和我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得到的越多,未來付出的必然也越多。”
前些日子他在學宮也不是白待的。
自然知道學宮弟子,尤其是那些優秀的弟子,在得到學宮不惜資源的優質培養的同時,也需要承擔起很重的責任。
畢竟,學宮培養弟子,可不是為了讓你到民間去稱王稱霸的。
只要想一想,冰瀾上人有三位親傳弟子,卻只有最年輕的房佑安陪在身邊。
那么另外兩位去哪了?
自然是去承擔他們的責任和任務去了。
而長春上人有五位親傳弟子,同樣也只有小學姐綠薇陪在身邊。十分顯然,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去處。
這世界太大了,長寧衛不過是小小的一隅而已,他們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原來如此。”公孫焱也是個沉穩聰明的年輕人,瞬間便明白了過來,“可即便如此,我也好深羨慕他們。”
從小到大,他有一個性格上不甚靠譜的老爹,在莫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只能讓自己成熟起來。
可哪一個青少年會沒有想到全世界去闖一闖,見識一番的愿望?
世界那么大,誰都想去看看。
但是一旦成為家族族長,就要承擔起整個家族的未來,未來生活的核心也同樣是家族,東闖西蕩的機會不可能再有了。
這就是王守哲說的,大家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其余家主也都在低聲議論著,說的都是關于紫府學宮的弟子。
大部分八品,九品世家能有一個孩子進入學宮已然是光宗耀祖之事,若是成為核心弟子,那便是整個家族的地位都不一樣了。
也是因此,在最近數十年內,山陰柳氏的發展才如此迅猛,便是連城守大人都對山陰柳氏十分客氣,處處有著拉攏示好的跡象。
其余家主與柳高望說話時,也是言必稱道萱芙老祖,仿佛長寧衛出了一位學宮的核心弟子,身為同鄉的眾人與有榮焉。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間。
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清亮的鶴唳。
鶴唳聲中,一只羽毛黑白相間,脖頸修長,頭頂丹朱的仙鶴忽然從濃厚的云層中破云而出,朝著地面俯沖而下。
那是紫府學宮豢養的四階飛行靈禽,朱頂仙鶴!
在它的身后,還拖著一架靈光四溢的飛輦。
那飛輦以深褐色的靈木為骨,靈蠶絲綢為幔,車架寬敞而雕刻精美,車身上還篆刻著符文,通身都流淌著清亮的陣法靈光,在昏沉的天色下就仿佛一顆小太陽一般醒目。
一見到這輛飛輦。
城守大人夏侯弘德臉色頓時一正,嚴肅了起來。其余正在竊竊私語的,各家族族長,也都跟著嚴肅認真的起來。
與此同時,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羨慕。
像這種靈獸飛輦,便是連尋常的天人世家都贍養不起,恐怕也只有像紫府學宮這等財大氣粗的單位,才能在親傳弟子出行時配備靈獸飛輦了。
王守哲也有些羨慕。
就算到了天人境,玄氣也很難支持長途飛行的消耗,若是有一架靈獸飛輦,以后無論去哪里都十分方便。
只是此物實在太難得了,他暫時還買不起。
與此同時。
天空之中,仙鶴飛輦內,正坐著幾個青年男女。
為首的青年一身水藍色箭袖長袍,眉眼俊朗,氣質溫和,通身的氣度卻讓人心折。整個飛輦中的男女皆以他為首。
這個青年,赫然是玄冰殿冰瀾上人座下的親傳弟子,房佑安。
在他左右,還坐著兩男一女三個核心弟子,雖然年輕,卻都是氣質不凡,其中姬明鈺赫然在列。
“諸位兄弟。”一位第一次乘坐靈獸飛輦的核心弟子,透過弦窗,居高臨下看著大地,心中依舊遏制不住的激動道,“下面便是長寧衛了吧?從這個角度看,當真是氣勢恢宏,豪邁要壯闊啊。”
“陽德師兄。”姬明鈺說道,“這話你一路過來,說了不知多少遍了。一會兒要鎮定,免得在長寧衛地方豪強面前丟了臉面。”
“明鈺師弟,我可不像你出生貴胄,從小見多識廣。”陽德師兄嘿嘿一笑道,“我這不是第一次占了佑安師兄的光,才享用到靈獸飛輦緣故。你放心,一會兒學宮核心弟子該有的沉穩氣度,我半分不少。不至于落了學宮的牌面。”
“長寧衛,長寧衛。對了,這名字怎么這么熟悉?”一位核心女弟子,微微皺眉道,“好像在哪里聽過?佑安師兄,這是你老家嗎?”
房佑安訕然一笑道:“學宮中禁止談論家世,不過瓏煙師妹的情況可以特殊。”
“原來是瓏煙學姐的老家。”姬明鈺一下子微微興奮的起來,“那豈不是可以見到王守哲了。”
眾人頓時以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你這前不久,剛剛被王守哲暴揍了一頓吧?
提起他,緣何如此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