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正式開拍,宋然和吳倩很自覺的躲到一邊觀看,而和她倆站在一起的正是剛剛趕到的陳保國和倪大宏二人。他倆今天上午沒有戲份,在知道拍秦喻第一場戲的時候,就相約從酒店趕來。
“第七集,第十三幕,第一場,action!”
隨著劇務打板,鄭必昌和何茂才二人以托腮姿勢打盹,沈一石推門而入,此時朝陽照射進來,天亮了。
“讓二位大人久等了。”沈一石一手托著一只建盞,一邊對兩位大人致歉,但是聽他口中語氣卻沒有半絲的歉意。仿佛兩位正二品的巡撫、布政使等他一夜是應該的。
“有幾只江西過來被關口卡住了,每只船要五十兩銀子的過卡費,底下人不行事……”鏡頭中秦喻飾演的沈一石輕描淡寫的對兩位官員隨口解釋,其中大段的臺詞條理清晰、抑揚頓挫,雖然這是第一場戲,但是就秦喻這個出鏡的鏡頭就已經將這個人物給立住了。秦喻出色的基本功表現,讓一旁觀看的宋然敬佩不已,怪不得連自己表演課老師都拿秦喻來做例子,說他是新千年以來,中戲基本功最好的學生,沒有之一。
拍攝繼續,甘宇飾演的鄭必昌斜視了沈一石一眼,說到:“沒拿兩省賑災的公文給他們么?”這就是老演員的功力,一句話就可以點出來沈一石言語中有詐,沒有合理解釋就不要拿來糊弄我們。
沈一石眉毛輕輕上挑,意味深長道:“公文可沒有銀子好使。”語氣中充滿對這件事的不屑,也充滿了對兩位高官的不屑。這兩人同樣為的是財,為的是中飽私囊。
所以當何茂才氣急敗壞的說道:“給江西巡撫衙門去個函,都養的什么鳥玩意……”王榮飾演的何茂才和鄭必昌之間有著人物性格上的差別,鄭必昌是老謀深算、謀而后動,何茂才則是大大咧咧看似沒有心機,其實卻粗中有細、心狠手辣。僅用幾個鏡頭,兩人就成功的將自己演繹的人物性格表現出來。
沈一石則是淡淡的說道:“算了,多不過一萬兩銀子的事,煩不得傷了兩省的和氣……”
雖然語氣中是免得傷了和氣,但是其中又無處不是挑撥的意味。這讓旁邊監視器前的張歷以及旁觀的陳保國、倪大宏兩人不住頷首。
“咔!”就連張歷也沒想到這一段能夠一鏡過,剛剛叫了“咔”,準備調整機位開始下半段的拍攝時,場景中的秦喻舉手了。
“張導,我們這個一小段重來一下吧。”秦喻對兩為老師致歉道:“二位老師,剛剛這一段我有一點想法,我們在從來一遍如何。”
秦喻跟張歷說道:“張導,我感覺最后沈一石的表現應該更加的隨意一點。除了有挑撥的意味外,還應該要表現的更加不屑,‘多不過一萬兩銀子的事’,這里應該語氣更輕浮一點。您認為呢?”
“呵呵。”張歷被秦喻的動作逗笑了,對著一旁甘宇和王榮說道:“我以為我要求算嚴格的了,沒想到這小家伙居然還有想法。兩位老師,我們再來一遍?”
“好,那我們再來一遍。”甘宇二人也好說話,在片場out屬于正常表現,演員有想法更是值得稱贊的行為。他們也希望看看秦喻能有什么樣的表現。
“第七集,第十三幕,第二場,action!”
隨著劇務拿白板筆將打板上的一改成二,這幕戲重新拍攝。前面幾人動作語氣基本沒有太多變化,最后沈一石說道那句臺詞語氣改變了,不再是簡單的挑撥,而是在語氣中加了許多的不屑,有對江西官員的不屑,有對浙江官員的不屑,更有對于金錢的不屑。配合上秦喻為沈一石設計的動作,說話時總是順著眼睛,微微上挑的眉角,在關鍵時刻會一下子提高嗓音。更是將那份“視金錢如糞土”的感覺表現了出來。
秦喻的表現讓一旁的宋然受到了極大的觸動。這不是宋然看秦喻第一次拍戲,《少年楊家將》里宋然和秦喻兩人屬于cp,對手戲極多。雖然秦喻總是輕描淡寫的就將楊延嗣表現出了,但是宋然并沒有感覺他演技高到哪里。
同樣屬于中戲學生,現在已經大四的宋然現在課程基本學完,基本上是屬于實習期,主要就是跑各個劇組積累經驗和人脈。等著明年初交一份畢業論文就可以等著畢業了。
宋然也認為自己的課程已經學完,老師傳授的表演技巧也已經掌握,按照自己的理解飾演的曉琳和杜月娥兩個角色,來自香江的導演也很認可。就連受到導演稱贊的同學佟雨洋,她的演技也跟自己半斤八兩。這些發現讓宋然有一點沾沾自喜的感覺,自己也是一名演員了,盡管比不上秦喻、胡戈這樣優秀,但是起碼屬于合格。特別是包若穎和劉施詩對宋然表演后露出的敬佩目光,更讓她有點飄飄然。
但是今天在看完秦喻和幾位老演員之間的對戲后,宋然受到打擊了。
場景里第一場已經拍完,現在拍攝的是第二場。鄭必昌在跟沈一石算賬,新來的杭州知府高瀚文否決了原有提議,要求按照五十擔一畝的價格買田,這樣算下來就要多七百萬兩銀子。
這時對著沈一石的鏡頭,已經從對面兩位官員下方的仰拍變成了平拍,這是張歷作為一名攝影師轉型做導演的特點,就算是小場景電視劇,他也喜歡通過鏡頭角度的轉換來表現人物性格及內心。
剛剛的仰拍,對照著沈一石的語氣,能夠顯示出這個角色的清高與不屑。而此時平拍,鏡頭里的沈一石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從容,他現在已經出現焦躁與不滿。焦躁的是買田事宜無法落實,那么自己將會面臨大禍,沒有“改稻為桑”的官方指導,前面眾人所做的決堤放水絕對會被曝光,那么作為社會地位最低的自己一定會被率先推出來頂罪。而他所不滿的是對面兩位封疆大吏,居然連一名杭州知府都無法壓制,致使所有算計落空。
“倒水!”沈一石將杯子重重摔在茶幾上。對面是官,自己是商,“士農工商”自己排在最低,沈一石無法對兩位官員發火,只能沖下人生氣。
秦喻突然拍桌子的鏡頭把一旁的宋然都下了一跳,作為旁觀者,她清晰的能夠分辨出鄭必昌和何茂才兩人一紅一白,一步步的緊逼沈一石。沈一石則是步步退縮。在秦喻出色的肢體控制技巧下,他的雙肩、后背開始微微下沉,整個身形也由剛剛的灑脫變成了現在萎縮在一塊,在不復剛剛的瀟灑。而這個拍桌子鏡頭也許就是沈一石最后的反抗。
“咔!”張歷又開始調整機位,下一場將是沈一石提出自己來解決高瀚文的刁難,心中以及想好了使用“美人計”。這時的鏡頭位置在兩位老演員身后上方,對著秦喻進行俯拍,象征著他這一會已經從清高灑脫轉變成了心態陰暗,又一次親手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推向了另一個人。